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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寒而慄的悸動清晰傳至死亡回溯中的陸離的心靈。

  滴淌的血水無聲,炊煙筆直升起,風停止吹動,火焰陷入凝滯。

  搬運木柴的村民踩斷枯枝,背負的柴火和斧頭跌落。站在淤泥里的少年炫耀地向少女舉起蛤蟆,墜落的蛤蟆跌回淤泥,和岸邊少女的尖叫一起消失。床邊輕哄孩子的婦人消失不見,失去照料的幼童哇哇大哭聲戛然而止。酣睡的壯漢發出夢囈,鼓起的被褥變得乾癟。

  無時無刻,這座村莊都在有村民消失,直到寂靜徹底籠罩此地。

  吊在枯萎矮樹下的男孩幽靜地垂落著。髒兮兮的腳下,一隻哼叫著的幼豬湊近,低頭拱著泥濘的血色濕泥。

  那雙垂下的腳逐漸落下,踩進濕泥,一雙枯瘦蒼白的手掌將它抱起。

  傷痕累累的男孩滿身泥濘地抱著骯髒幼豬,留下延伸的足跡消失在幽暗之中。

  陸離睜開黑色的眼眸。

  垂在枯樹下的屍體在微風中飄散。

  風聲重新回到這片寂靜之地。

  第六十一章 失敗的結盟

  寂靜時分的開始與結束不是個關於復仇或令人快意的故事。

  沒有誰是勝利者。無論是害死村民被村民吊死的寂靜之時,還是被寂靜之時報復的村民和殺死的不計其數的人類。

  無論如何,從今天起,籠罩人類的陰影又消失了一道。

  帶著獵殺寂靜時分的聲望與人性,陸離回到暗流涌動的午夜城。

  充盈的人性縈繞著他,所過之處,嫩芽鑽出泥土,草地腳下延伸。

  城堡邊緣溝渠覓食的怪異抬起腦袋。嗅見的氣息令它湧現瘋狂渴望,又因圍繞城堡,涌動的恐怖氣息縮回下水道。

  城堡殿堂,沼澤之母的低語迴蕩:

  「他回來了……而吾已感覺不到寂靜時分的力量。」

  「寂靜之時已死。」

  殿堂外的空蕩長廊浮現陸離的輪庫。

  光明之地重啟被迫暫停的談判,再次前往母巢之前,奧菲莉亞問陸離:「你要釋放些人性嗎?」

  「沒有必要了。」

  沼澤地已經知曉他們的存在。隱藏身份再無必要,而陸離人性越多,吸引力越大。

  以及充盈的人性會帶來虛妄的充實感——仿佛被這個世界眷顧。

  陸離的歸來受到母巢「款待」。血肉鋪成的通往巢穴內部的通道兩旁擠滿了聞訊而來的母巢子嗣。跟隨而來的盟友們戒備著,擔憂母巢會襲擊陸離。

  充盈著數萬份人性的陸離沒有激起母巢和其子嗣的掠奪欲望。重新談起沼澤地時,母巢表示,它要親自見證他說的是真的。

  於是陸離來到母巢外,瀰漫的夢境將腳下泥土化作透明,向深層延展。

  岩層因深度逐漸堅硬深邃,枯萎的世界之樹根須遠比地表之上的巨樹壯觀。而在層層根須之下,猶如雞蛋的橢圓昏黃的沼澤地浮現眼底——

  沼澤地仍維持原初的規模,沉寂而靜謐。

  甚至對陸離的探查毫無回應,仿佛光明之地的激進行動只是因可笑幻覺產生的應激。

  陸離他們知道這是沼澤地的拙劣偽裝,但母巢無從知曉。它因此拒絕結盟,又鬆動地留下條件:如果陸離肯給予人性,母巢可以加入他們。

  「為什麼沒有答應母巢?」克萊爾坐在大姐頭腦袋上,大姐頭坐在兜帽里。

  「母巢是天然對抗沼澤地的盟友,這種立場不因答應與否改變。」陸離回答。而且母巢食言了——最開始它只要求陸離說話。

  一個無法收斂貪慾的存在不是合適的盟友。

  「我不明白。」克萊爾壓低聲音,似乎躲避旁邊的母親,「什麼立場與否……這種詞彙對於一隻幼鳥來說過於複雜了。」

  「艾倫王國準備入侵古老的聖馬克,他們的大軍要經過中立城邦狩伊斯。」沼澤之母說。

  克萊爾陷入沉思般的安靜。

  沼澤之母談起先前所見的沼澤地:「它在偽裝自己……」

  無論設陷食屍鬼之王還是維持沉寂,都說明沼澤地擁有智慧,並知曉外界發生的事。

  它的沉寂的確蒙蔽了諸多怪異,它們仍不肯相信沼澤地甦醒。

  而躁動不安的午夜城怪異可能疏忽大意。

  規勸改變不了任何事。

  教訓才會。

  但是光明之地不能真的任由午夜城對沼澤地毫無準備。

  「我們應當維持計劃……陸離,吾有新的想法。」沼澤之母這時說道。

  ……

  蝙蝠怪群從城堡起飛,升至怪異難以企及的高空,脊背上的鬼怪鎮教徒向外拋灑著什麼。

  一場光明之地主導的「降雪」籠罩午夜城,猶如雪花的傳單悠悠飄落。

  遊逛在午夜城的修女們好奇地接住傳單,上面寫著沼澤地醒來的警告和一幅插圖:雞蛋般橢圓的陰影伸出觸鬚籠罩上方的城市。

  幽暗街巷或廢墟深處怪爪,攫起揉碎的傳單縮回陰影;和獵物廝殺的怪異將傳單和血肉一起吞下;追逐著「雪花」的怪異撞進死亡;或將傳單塞進嘴巴,喜歡上紙張的味道而撿拾傳單塞進嘴巴,清道夫般清理街巷。

  相似一幕在午夜城各處發生。

  第一批傳單反響平平。許多怪異並不識字,甚至看不懂圖畫。

  沼澤之母在少女恩典教會的修女輔助下製作第二批傳單——沒有文字,沒有圖畫,直接在觸碰時在耳畔與心靈形成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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