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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鐘後,陸離帶著增加的0.5份人性來到第一地下城最後一片等待淨化的農田。
火把與油燈將周圍照得猶如深夜的地表農莊,農田外人頭攢動,報社記者們等待完成的一剎那到來,騎士們化為分界線,阻攔外圍擁擠的市民。
第一地下城的所有市民都將目光聚集於此。
注視的中心,陸離只是釋放著樹語者,安靜地走過最後一片農田,植物隨他經過煥發生機,鑽出鬆軟泥土,茁壯生長。
人性如搖曳的燈油減少。每當此時,陸離心底都會浮現一道想法:惡靈棋絕非這個世界誕生的物質。
因為人性。
人性是這個世界新生與毀滅的根源,甚至或許是這個詭異宇宙的根基。但來歷不明的末日啟示書像是擺弄沙堡的孩童般隨意捏造它的形狀——0.25份人性翻倍成0.5份人性,並且能作為0.5份人性來使用。
嘭——
鎂光燈剎那間爆開閃亮光芒,喚醒思緒中的陸離。
腳下最後一片荒瘠農田長出嫩芽,而歡呼聲在地下城沸騰。
陸離回頭眺望地下城裡燈火交匯的明亮農田,這些鑽出泥土的細嫩綠芽承載著人們新的希望。
雖然只是五座地下城的其中一個。
雖然它們最早要秋季才能收割。
雖然作物還養不活一半人口。
記者們帶著新標題《農作物生長進行時》趕往報社,陸離在市民們的歡呼與護送中回到市政廳。
第五十九章 通靈
好消息擴散往其他地下城時,商人安東尼來到陸離身邊,帶回安德莉亞他們載著十顆榕樹守衛歸來的消息。
這十顆榕樹守衛不止守護地下城,它們也將擔負沼澤之母的眼睛的職責,和扭曲身影一起照拂維納地下城。
除卻帶來榕樹守衛,沼澤之母驅使暗影沼澤的殭屍榕樹前往沼澤邊緣駐紮,讓其築成守衛艾倫半島的防線。
儘管連光明之地都未完全屬於他們。
榕樹守衛從蠕蟲挖出的新入口進入地下城,暫時駐守在已建好的三座地下城的入口。
安德莉亞再次起航,地下城的挖掘還在進行,陸離他們陷入某種等待。
第三天,扭曲身影告訴陸離,追溯儀式準備完畢。
他們可以薅出藏在陰影里的邪神了。
……
索倫娜在謀劃逃跑。
她的謹慎誇張到幾近被害妄想症——她只是從周圍民眾始終在遷徙而只有他們好像被遺落在這裡無人問津猜到針對她的陰謀。
而許多次試圖離開又無一例外的失敗證實了她的猜想。
她早已向神靈禱告,自己已經暴露,但是未得到回信。
現在,她的室友在被一個一個喊出去……她甚至能猜到誰在這麼做,除了那位仁慈的、正義的、令人尊敬的、猶如光輝的驅魔人,還有誰會在意居民的生命?
可惜他來得太晚了……
可惜自己不是他在意的「生命」……
房間很快只剩下索倫娜,和她手中的包袱。
她想像里的那些黏糊糊得異教徒衝進來,或是陸離進入房間帶著失望質問自己。但都沒有出現,只有隨時間推移漸漸浮現的痛苦。
靈魂與血液猶如被抽離,如同靈魂被從身軀剝奪,巨大疼痛將索倫娜包裹,因痛苦誕生的真實與虛幻的夾縫讓她似乎幻聽到無數教徒的呢喃禱語。
逐漸地,只有索倫娜和她痛苦尖嚎的房間逐漸多出某種事物,某種晦澀,引人沉淪的氣息呈絲縷狀從索倫娜反弓的扭曲身軀抽出,變換著似是而非的形態,將要朝某個方向凝聚飄去。
但被抽離的邪神氣息突然發出毒蛇吐信地嘶聲,像是菸斗升起的煙霧倏然消散。
尖嚎的索倫娜也在此刻垂落身軀
劫後餘生的她無暇理會打開的房門,癱軟在地,仿佛抽乾身體的誇張汗水在身下匯聚。
「背後邪神放棄了她……」扭曲身影停在她身邊。
陸離安靜注視臉頰慘白,散亂枯黃髮絲,劇烈喘息著的索倫娜。扭曲身影彎腰撿起包袱,扯出索倫娜仍然死死抓著的手臂。
「你的主拋棄了你。」祂說。
索倫娜不肯鬆手,但她沒剩多少力氣,扭曲身影還沒做什麼那隻手已經因為重力脫落。
扭曲身影打開包裹。
洗得褪色布滿補丁的衣物中包裹著一枚嬌小頭骨。手掌就可以握住,它應該屬於一個女孩或幼童。
「那是她的教會器皿嗎?」
沼澤之母的低語腦海響起。
「沒有邪神的氣息……」扭曲身影回答。
「……那是我的妹妹。」
虛脫的索倫娜用氣聲呢喃:「主……祂說能讓我的妹妹復活。」
又是邪神用復活引誘人類墮落的把戲。
但死亡的確是所有人都想逃脫但無法逃離的永恆宿命。
扭曲信徒們取消追溯儀式,離開房間周圍。
索倫娜本應因她的背叛人類行徑被處死,但扭曲身影阻攔了下來——祂認為索倫娜具有教徒應有的潛質。
雖然扭曲教會的現狀無需傳教。
……
「你們能讓我的妹妹復活嗎……」
幾小時後。轉化儀式前夕,索倫娜愧疚地問。
背叛人類的她對任何懲罰都沒有異議,但她沒有被絞刑或燒死。她感激陸離與扭曲之影,也慶幸自己沒有真的為地下城帶來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