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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運的是,這回他抓住了一個核心問題——線條。這樣一來,畫的種類並沒有成為阻礙因素,很多歸納個人風格的程序也只是例行公事。為加快進度,看到線條筆力太弱的,他就果斷篩掉,無論什麼畫種,什麼風格。

  前三天,兩人一無所獲,但到了第四天,當看見美院院長陳計白的材料時,左漢震驚了。

  陳計白在去年將他早期的課徒稿結集出版。該書整理了多年來他給學生講古畫臨摹課時的示範作品。左漢發現陳計白臨摹手段一流,很多地方幾乎可以做到亂真。而且,那本課徒稿甚至可以視作一本畫語錄,收錄了不少陳計白對藝術的真知灼見,有些居然也涉及藝術哲學問題,只不過往往點到為止。

  還有一個令他震驚的人,竟是蘇渙。但這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左漢見過不少蘇渙的作品,在美院這撥人中功力了得。而這次從查案的角度來審視,又是令他眼前一亮。蘇渙不愧是美院同齡人中的翹楚,學得太到位了。

  懷疑到身邊人蘇渙,左漢「舉一反三」,很快又懷疑到另一個身邊人連飛舟。警方第一輪收集畫作的時候,徵收對象均為山水畫家,美院山水專業的連飛舟自然包含在內。但在彼時,左漢並未將線條作為主要判斷標準。他更多的是看畫家整體上臨摹得像不像,理解得深不深。可若單看線條質量,年紀輕輕的連飛舟其實並不輸給很多老頭。他是山水班裡書法練得最刻苦的,非常明白國畫到底應該怎麼學,甚至連蘇渙也在一次出來喝酒時誇他會學。別看他為開畫室掙錢而創作了不少俗畫,其實他的繪畫功力早就遠超同齡人。還有一點就是,連飛舟因為開畫室,自大三上學期起就自己在外面住了。獨立的居所,無疑也是「大畫師」作案的必備條件。而在他的這幾位兄弟裡面,沒有住校的,除了蘇渙這個余東本地人,就是連飛舟了。

  胡思亂想一通,左漢兩眼一瞪,虎軀一震。這腦洞是否開得太大,居然還懷疑到自己最熟的兄弟上了。想到此,他不禁臉一紅,羞愧不已。

  許久,平復了心緒,左漢著重拿出三人的作品繼續研究。他發現,無論是陳計白、蘇渙,還是連飛舟,他們臨摹作品中的用筆都有不少個性成分,不像「大畫師」,可謂毫無個人特點。陳計白的畫裡有齊白石的影子,這不奇怪,因為他本人就師承齊白石一脈。蘇渙的用筆則有很強的徐渭遺風,這也不奇怪,徐渭詩書畫俱佳,據說還是《金瓶梅》的真正作者,向來被蘇渙推崇。連飛舟的用筆能看出沈周、黃公望、吳昌碩、八大山人等多位名家的風格,但這依然不奇怪,因為但凡好好學的山水學生,都會臨摹這幾位,左漢自己也不例外。

  雖則尚無定論,但因三人均與左漢相識,不免讓他心裡生了疙瘩。篩選工作預計還有兩天才能結束,他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發生。

  當夜,左漢約了蘇渙去「破碎回憶」喝酒。蘇渙欣然應約。

  蘇渙隨便點了一款叫「球狀閃電」的深藍色雞尾酒。左漢見了,索性給他加了另一款名叫「三體」的雞尾酒。這酒呈濃重的橘紅色,三粒大葡萄在酒中載沉載浮。而左漢自己還是「老樣子」。

  濤哥將一瓶溫好的石庫門端來,給左漢杯里倒了些許,又將酒瓶放進同時端來的一大碗熱水裡繼續溫著。

  「看來你和這家老闆很熟啊,別人都是年輕服務員端酒,你卻是老闆親自服務。」

  「我倒希望是年輕貌美的來服務呢。」

  「這酒也是他專門為你備著的吧?」

  「對,我自己喝酒的時候,基本只喝石庫門。」

  「我喝黃酒的話,還是會稽山多些,更容易買到嘛。」

  左漢笑笑,沒有接話。

  「難道這酒里有故事?」

  左漢又笑笑,看來還是蘇渙比較懂他,另外那三個真是太粗枝大葉了。於是他將毒販殺害左明義和遲嫣,並寫下恐嚇血字的事告訴蘇渙,同時也大膽吐露,自己並不相信幕後真兇已經被繩之以法。這次他還沒喝多,所以講得很平靜,並沒有像上次告訴李妤非時那樣哭得撕心裂肺。而且他對蘇渙一直有著莫名的好感,把心裡的秘密說給蘇渙聽,似乎讓他得到了某種慰藉。

  蘇渙默然傾聽,眼眶不知何時開始氤氳。他把喝了一半的雞尾酒推到一邊,拿來一盞桌上閒置的玻璃杯,兀自將熱水裡的石庫門取出,給左漢滿上,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兄弟,我陪你喝。」他碰了一下左漢還放在桌上的杯子。

  左漢看向蘇渙,蘇渙也剛好在看他,朝他笑了笑。左漢看到蘇渙的雙瞳在努力忍住什麼,心裡有一股暖意升騰。兩人將酒喝下。

  「學長,你父母呢?好像很少聽你提他們啊。」雖然自己不是美院學生,但左漢還是習慣跟著曹檳他們喊蘇渙一聲學長。

  「看來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沒想到你父親犧牲的背後,還有這樣一段故事。」蘇渙在說自己之前,還是忍不住一番慨嘆,「我爸媽是做生意的。我們家很早就在歐洲有生意,但我爸媽還是在余東陪我到高考結束。高考結束後,他們本想帶我去英國深造,因為我想學的是中國畫,就留下來讀了美院。他們也是看我成年了,有了照顧自己的能力,才放心去忙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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