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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清德道:「王時敏可是清朝『四王』之首,現在市面價格不菲啊。胡教授作為今人,揮毫兩張大作便可換得王時敏佳作,可見市場對胡教授相當認可呀。」

  「哪裡哪裡,」胡求之謙虛道,「都是朋友,看面子多一點。」

  「不知胡教授是否方便讓我們也近距離一睹王時敏妙墨?」周堂道。

  胡求之自忖,若不拿出點東西給他們開眼,此二人絕不肯善罷甘休。加上周副總和劉總監嘴邊抹了蜜,教授頗為受用,一開心,便走到書桌旁的博古架,蹲下去,從最底層一個格子中的眾多捲軸里抽出一卷,擺在案上。

  周劉二人兩眼放光,都期待著胡求之將捲軸展開。胡求之笑盈盈地解開捆住捲軸的絲繩,然後從書桌一頭開始滾動,徐徐將畫展開。

  然而畫心展開沒多少厘米,胡求之臉上的笑容便逐漸凝固。他看見最上頭首先出現了兩道筆直遠山,蕭疏鬆散的筆法,不是倪瓚是誰!

  周堂和劉清德的眼睛須臾不離捲軸,更是將一切盡收眼底。倪瓚的《漁莊秋霽圖》是近期最炙手可熱的作品,其畫面構成對圈內人士來說更是爛熟於胸,兩人見了那道遠山,登時情緒失控。

  「《漁莊秋霽圖》!」周堂驚呼,旋即看了看胡求之,又看了看劉清德,正巧和劉清德四目相對。

  胡求之已將畫展開到此,實在騎虎難下,只能暗罵自己愚蠢。也怪他家頂級寶貝太多,收了什麼都放在博古架上,連《漁莊秋霽圖》也並未辟出專門地方安置。而且剛收的那幅王時敏山水軸和《漁莊秋霽圖》尺寸相當,著實容易混淆,適才被周劉二人的奉承話說得暈乎,居然放鬆了警惕。

  「呃……呃……哦!呵呵,我不是有個學生去榮寶齋學了木版水印麼,她學成就做了張仿品送我,說是表達一下感謝。」胡求之是個人精,現場謊話編得還算利索,但此事牽涉重大,他眉眼間的緊張依然藏都藏不住。

  周堂和劉清德又對視一眼,相互傳遞著複雜的信息。再精明的藝術家,在奸商面前都是紙老虎。他倆消息靈通得很,雖然《漁莊秋霽圖》被調包的事被各方嚴密封鎖,但兩人作為圈內人還是聽到了一點風聲。胡求之這變化多端、無法自控的表情,顯然證明他在撒謊。而作為為數不多擁有省博儲藏室鑰匙的人,他接近《漁莊秋霽圖》真跡的條件,可謂得天獨厚。

  周堂和劉清德瞬間明白自己面前的是什麼東西,有多重要,或者換句實在話——有多值錢。

  胡求之感到百爪撓心,艱難地斟酌著接下來的每個舉動。儘管很想,但他絕不能展開一截又把畫收起來,否則此地無銀三百兩,更說明這就是真的《漁莊秋霽圖》。

  他努力控制臉部肌肉,讓笑容慢慢回歸正常:「我那學生也怪懂事的,看《漁莊秋霽圖》熱度高,就給我做了件仿品。瞧瞧,仿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說著假模假式地邀請二人湊近觀摩。

  胡求之只能寄希望於:要麼周劉二人眼力不行,要麼他們不知省博真跡被盜一事。然而他不知,二人心裡早有了主意。

  畫面完全展開,周堂和劉清德一邊對倪瓚的畫風大發議論,一邊誇讚胡教授的高徒妙手。此時的胡求之已經如履薄冰,哪裡聽得進半句奉承話,只是跪求這兩位祖宗快點兒結束對話。周堂自然明白胡求之的靈魂是怎樣被放在鐵架上烤,於是大發慈悲,表示仿品看夠了,其實寧可看王時敏真跡。

  胡教授如死刑犯蒙了大赦,急忙將《漁莊秋霽圖》捲起來。他還動了點兒小心思,故意將其隨便放在書桌一角,而不放回博古架,以此證明這畫在他眼裡確實不值錢,他胡教授甚至連保護一下的欲望都沒有。待王時敏山水軸一展開,占掉大半個桌面,倒真顯得捲起來的《漁莊秋霽圖》不是個東西。

  品評完王時敏,胡求之要繼續證明那兩張畫在他眼裡不值一提,所以也不急收畫,而是喚二人繼續喝茶。但他又不想看著那兩張沒收起來的畫難受,於是將喝茶地點改了。三人移步敞亮的客廳,胡求之為周、劉沏茶。

  周堂喝著已經索然無味的大紅袍,一邊應付胡求之,一邊假裝用手機應付工作。他實際上在給劉清德發信息,言簡意賅地把剛剛冒出的計劃告訴對方。

  三人又聊了一陣,劉清德突然說錢包好像落在書房,要回去取。胡求之隱隱感到不安,卻無奈周堂拉著他嘮個沒完。他又不敢表現得過於在乎,於是只能如坐針氈地聽周堂描繪他們小公司的大好前景。

  劉清德入了書房,迅速抓起早被胡求之捲起來放在一邊的《漁莊秋霽圖》,然後進入書房隔壁的衛生間。那裡的窗戶是開著的,不像書房,若要開窗則難免造出響動。

  他一進衛生間,就把《漁莊秋霽圖》從窗戶扔到了外邊的花園裡。

  「哎呀,對不住兩位了,公司有點兒急事,這大半夜的非過去一趟不可。」劉清德火急火燎地從書房的方向出來。

  「怎麼了?」周堂站起來,那焦急明顯能隔空傳染。

  「不打緊不打緊,我去處理一下就好了,不勞煩周總。難得來一次,您和胡教授多聊會兒。」劉清德說完,轉頭對胡求之道,「胡教授,哎呀不好意思了,我這事真有點兒急。我們做外貿的您也知道,時不常得被時差折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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