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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了。」

  「還有沒有什麼問題?」盧克環顧會議桌,「好,散會。」

  眾人起身要走,盧克按住左漢道:「你留下。」

  左漢有點兒蒙:「不都說完了嗎?」

  「陪我喝酒。」盧克故意不去看左漢的眼睛。

  左漢大笑,馬上聯想到昨天自己千求萬請,這位盧隊長有多不情願:「不行,我要去找小姐姐按摩。」

  「我明天就讓隔壁組把你小姐姐的店查個底朝天。」

  「隨你,純綠色。」

  「你小子逼我動粗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以後還要警察叔叔給我撐腰呢。」

  盧克開車,帶著左漢來到小金湖一隅,找了家安靜的酒吧,坐在室外。兩人心照不宣地遠離濱湖公園的所在。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朗,它正朝著圓滿努力,似乎也即將成功。小金湖被裊裊的薰風和淡淡的柳煙籠罩,泛起層層柔媚春波,在月光和霓虹的流淌中,宛如一襲輕薄的長袍,上面灑滿璀璨的碎鑽和細細的金沙。遠處城市的恢宏樓宇如高原的峰巒排列,又像是在搖曳的樹影上瘋狂生長的火焰。這是夜的盛宴。

  左漢躺在椅子上,四肢大張,全然被這美景帶來的舒適感俘虜。他不想動彈,也無意喝酒,這薰風搔癢的感覺讓他沉醉莫名。

  盧克不知今夜請來一尊雕像,自顧自喝了半天,終於按捺不住,拽起左漢的右手將他拉起。不先醒來怎麼醉去。

  「如果抓到『大畫師』,你會怎麼辦?」盧克問。

  「還能怎麼辦?看著你們把他移交司法,夾道歡送唄。」

  「你就不想對他說點什麼?」盧克自抿一口,「我的意思是,你似乎很欽佩他。」

  「是,且不論道德層面,就能力而言,我覺得他很了不起。我甚至覺得如果他就是監控里那個人,和我年紀相仿,我會很想和他成為兄弟。」

  盧克無言。

  「但是我仍有疑問。我不敢相信一個二三十歲的人,能有這樣的繪畫能力。中國畫和西洋畫不同,人家出『神童』並不稀奇,可是國畫一般只有老了才能畫好。要在柔軟的毛筆下獲得那種時間鑿出來的力量感,幾乎沒有捷徑可走。」

  「你是說,你傾向於認為『大畫師』不止一人?」

  「我的理性告訴我是的,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只有一個人。」

  「一般你的理性更準確,還是直覺更準確?」

  「要做一個頂級藝術家,需要喪失理性,因為他們的直覺會最終成為一種藝術理性。我還有理性,對此我是不滿意的。」

  「畢竟你一平尺只值三千塊,所以你離頂級藝術家還差好幾個零。」盧克全然忘了自己的存款金額也沒幾個零,「那麼我可以認為,你的理性比你的直覺準確嗎?」

  「誰說的?我願意相信我的直覺,『大畫師』就是『大畫師』,沒有別人。」

  「想想也是。假設畫畫的是個耄耋老人,他蘸著鮮血淡定地臨摹古畫,估計心臟也受不了吧。」

  「說得好像你我的心臟能受得了似的。」左漢端起扎啤杯,喉結起伏三次,很快陷入沉思,「我在想,這『大畫師』會來自一個怎樣的家庭呢?他也必定是兩個人的孩子,可怎樣的家庭背景才能造就這麼一個嗜血者?或者說,一個極其自負的執法者?」

  「肯定不是什么正常家庭。你說會不會是,或者單親家庭出來的?」

  「只能說可能性比較大,但目前什麼情況都不能排除。」

  「他也是十四億中國人民的一員吧?他也是有身份證的人吧?我就不信逮不著他。」

  「那恭喜你找到新的工作思路了,只不過研究樣本有十四億個。」

  盧克拿起酒杯就要潑這人一臉。

  25日,盧克在小林莊的工作毫無進展。左漢則一整天都陪在丁書俊和張雷身邊。可他堅信除血畫外,那些已經被研究爛了的現場痕跡,是不會再告訴他們什麼了。直到下午4點半李妤非帶來第一批繪畫資料,左漢才真正打起精神。這批作品全部來自前覃省美院研究生部。

  26日到27日間,左漢先前列出的懷疑對象已悉數到位。由於作品數量繁多,盧克專門協調出公安局的文體活動室給左漢看畫。左漢站在被畫堆得滿滿當當的活動室中興奮不已——這才是他想乾的活兒呀!

  不過看著看著,他還是煩躁起來。他長期堅信一個道理:看畫必須看最好的,這樣才能保持較高的眼光和品位;而看爛畫則是一件辣眼睛的事兒,萬萬做不得。在琉璃廠和潘家園看多了地攤貨,早晚認為十八線畫家的魚蝦吊打齊白石。不幸的是,這些要他過眼的畫,即便打著「當代名家」「美院博導」的旗號,也十之八九屬於中低品相。這幫人混混當代還行,若放在歷史長河中去看,無疑只有被遺忘的命運。

  從26日開始,李妤非專門協助左漢。左漢就地取材,收拾出一張紅雙喜桌球桌,拆掉中間的網,作為臨時辦公桌。

  左漢每拿出一個人的原作,李妤非就調出他另外十張畫的電子圖片供左漢參考。看原畫能分析筆觸,看更多作品則有助於了解每位畫家創作的完整風貌。畢竟即便是風格成熟的畫家,在不同的人生階段也會呈現不同的畫面氣氛和質感。

  平庸之作看多了,左漢屢屢不耐煩。但他深知藝術家們的矯情和清高。即便原本還能賣個好價錢的白紙,在被鬼畫符一通後徹底淪為村頭廁紙,畫家們也依然視之如命,以及人民幣。這和小林莊的雜貨鋪老闆們不同。至少小老闆們的店裡確實備著足以和沃爾瑪爭搶客戶的乾貨,可一些畫家腦子裡卻要麼塞滿了書畫市場溢出來的泡沫,要麼空得能塞下整個宇宙,以及比宇宙還大的成為一代宗師的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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