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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進我自己的房間以前,我打開音響,放進了崔健的CD,把音量開到最大,崔健沙啞的嗓音伴著痛快的節奏,馬上就震撼了店裡狹窄的。

  雖然從大陸逃出來的人到現在還常提到[鞋]天[鞋]安[鞋]門[鞋]事[鞋]件,我倒是從不認為自己應該有什麼感慨。對我來說,遙遠的「祖國」只像是在小孩子著迷的電動玩具里架空的王國。所以,我只是漫不經心地望著出現在電視上的畫面。那天,我給認識的中國人不斷打來的電話搞煩了,開著電視,純粹只是為了告訴他們:「我也看到了。」

  可是,在看著熒幕時,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廣[鞋]場上的學生口中所唱的歌。那首歌就像有人用針戳破無數氣球的聲響一樣,震撼了我的心,雖然我那天直盯著畫面,卻沒有一個東西映入我的眼中,只有學生們的歌聲在我腦海里不斷重複著。

  幾天後我才知道,那首歌是一個叫崔健的搖滾歌手所唱的「一無所有」。於是我便想盡辦法弄到了一卷崔的錄音帶,之後有事沒事就會放來聽聽。後來聽到錄音帶都給磨壞,兩面的聲音都混在一起了。直到最近,才在日本買到了崔健的CD。閒著的時候,我就會放給志郎聽,告訴他歌里在唱些什麼。喝醉的時候,我甚至還會和著音樂高歌一曲。假如要說有什麼能讓我懷念起「祖國」的話,那就是崔健的歌聲。

  按下來的歌曲是「這兒的空間」,曲名指的是一個窄得令人窒息的地方,我聽著這首歌走上自己那令人窒息的小房間。我把槍藏進小壁櫃深處,迫不及待地脫掉了衣服,我已經滿身大汗。

  和崔虎當面交涉,對我來說壓力實在太大了。

  用濕毛巾把臉和身上擦乾淨以後,我躺在沙發上,聽到崔健配合著吉他溫柔的旋律唱起「一塊紅布」。

  第13章

  「咸享酒家」位於西武新宿線車站旁的大馬路上,與歌舞伎町緊鄰的門面,閃爍著耀眼的燈飾,這是家元成貴掛名經營的高級上海菜館,只招待從事正當行業的日本人和有錢的中國人。

  自動門迎面打開,我便走了進去。在一旁待命的小嘍羅馬上挾住我搜身,確定沒有攜帶武器以後,就領我上二樓的一間包廂。

  「你來晚了。」

  元成貴一如往常,用昂貴的西裝把全身包起來。頭髮一絲不苟地往後梳著,說話時好像儘量避免張開嘴似的。

  「只晚了兩分鐘而已。」

  我故作姿勢看著手錶說。守在元成貴右邊的孫淳立刻瞪了我一眼。孫淳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為元成貴已經做掉了不下五個人,聽說他神出鬼沒,下手走人之後,對象都還不知道自己掛了。還說他以前是人民解放軍特殊部隊的成員。雖然傳聞說得煞有介事,但不管是真是假,孫淳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我的背後開始冒起一股冷汗。

  「你知道兩分鐘裡我能賺多少錢嗎?」

  元成貴眯著眼看我,說出這句中國生意人最愛掛在嘴上的台詞。

  「是你自己要找我來的。」

  我在面對他的椅子上坐下。雖然桌上擺滿了菜,可是嘴裡給崔虎打出的傷口仍隱隱作痛,一點食慾也沒有。

  「崔虎打過電話來。」元成貴用不帶絲毫感情的口吻說道。

  「哦?」

  「他說欠你一份人情,假如你少了一雙手一條腿的,他會很難做人。」

  「喔!是指用我的名義租房子的事吧!現在連崔虎都找上我來了。」

  「你是準備和北京幫有一腿嗎?」

  他的音調提高了些,鼻孔也膨脹了少許。雖然元成貴一心想扮成有格調的生意人,但是剝下這層皮,他也只是個和崔虎同個模子出來的黑道罷了。

  我對元成貴剛來到歌舞伎町時的情況還記憶猶新。當時他只是個留學生,才來沒多久就到這條街上淘金。大概是親戚介紹他來的,當時他手上拿著一張隨手亂畫的地圖,走來走去,四下張望,任誰看了都只會認為他是個土包子。

  可是元成貴並不是土包子,在那張窮留學生的面具下,他有著一個冷靜清晰的頭腦。當時台灣的流氓開始減少,上海和福建來的傢伙開始占據地盤。當時這些從大陸來的新流氓還沒什麼搞頭,只能三五成群的在柏青哥鬧鬧事,或者到酒家收收保護費。

  可是元成貴改變了這一切。這個腦袋瓜里藏著吸金大法的傢伙,用錢把原本只是一盤散沙的上海人組織了起來。

  他先和大陸的蛇頭掛勾,不僅靠收留偷渡者壯大自己的人力,還建立了一套吸取這些人從故鄉帶來的寶貴財產的體制,後來,他也開始出手搞些合法的生意。不只是開餐館,貿易、人才仲介等賺錢的生意他都搞過。現在,表面上他已經是個有資格和銀行高級主管共進午餐的大企業家了。

  在大家都還把他當土包子的時候,我曾請他吃過飯。並不是我有先見之明,而是當時的我正在尋找和不斷增加的上海人搭上線的機會,正好碰上他罷了。即使在坐大之後,他還口口聲聲說欠我一份人情。但是如果我膽敢拿這個來求他幫個什麼忙,可能馬上就性命不保。對這傢伙來說,道義只是為了能順利撈錢而不得不處理的麻煩事罷了。只要我安分一點,他就會睜隻眼閉隻眼,放任我在上海人圈子裡賺些小錢。他所謂還我的人情,指的不過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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