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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素瞥向許捷,她面色慘澹如紙,咬著嘴唇依舊一言不發。她繼續道:「楊雲亭對師生親密關係的反應過激,是因為徐欣怡的遭遇,這一點我們這種外人,尚且能推測出來。許小姐這樣的聰明人很難說不知道。她們還是親密的朋友。既然知道徐欣怡的事,那她知不知道楊雲亭和鄧娟那小小的報復計劃?應該是知道的。楊雲亭死後,很難說她鄧娟沒有起疑心,就算一開始沒有,之後也算得上刻意裝不知道了。」

  黎素兩根手指捏著一張照片,饒有興致地在許捷面前甩了一下,照片裡是鄧娟和許捷的合影,沈容竹拍的諸多照片中的一張。照片裡已經是秋天,都穿著毛衣外套,但仔細看仍舊能看到鄧娟脖子上用來掛吊墜的,一根細細的紅線。鄧娟殺人後,曾經明目張胆地佩戴著證物出門。

  黎素聳聳肩,「當然了,你可以說墜子藏在衣服里,你沒看到,你不夠仔細。但是沈容竹發現了,所以她死了。合理解釋。」

  許捷冷冷道:「確實如此。」

  黎素微笑著逼近,她比許捷要矮許多,但還是逼得她後退了一步,「你可以這麼說。那就請你親口說吧。只要你當著沈若墨的面說你問心無愧,說你全程對這些事一無所知,說你不是故意看著楊雲亭死的。只要你說了,我立刻向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

  許捷沉默了片刻,醫院的燈光亮得刺目,把她的顴骨照出三角形的亮光,眼睛卻沉在深邃的陰影里。回憶起許捷,沈若墨總是會想起她的笑聲,爽朗的,暢快的,好像整個世界都讓她的快樂所撼動。但是此刻收斂起笑容,她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下垂的嘴角,帶駝峰的鼻子,細長的眼睛,又高得那麼不近人情。

  許捷猛地抬起頭,瞪著沈若墨,輕蔑道:「他也配?如果不是他,事情會變成這樣嗎?一個班級四個推優名額,如果全是女生,就按成績分配。如果有男生,就必須分給男生一定名額。沈若墨平白占了我的名額,他不想離開,我只能希望別的人去死了。」

  沈若墨大驚,「你就是為了這個,看著鄧娟殺人?」

  許捷冷笑,「你覺得這是小事?那是因為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你爸為了讓你入學捐了多少錢,你去問問!你不用高考,不用找工作都可以過得很好。想想你在學校里,什麼機會都想著你,什麼好處都讓著你。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麼?你覺得你生活幸福,周圍人對你友善,是因為你努力嗎?還是說你格外聰明?都不是,只是個你運氣好罷了。你有運氣當一個有錢人的大兒子!」

  鄧娟雖然受排擠,但是家裡的條件並不差,真正家境不好的是許捷。她父親是計程車司機,初中時就出車禍死了,母親又有心臟病,不能做重活。她是從菜場小學一步步考入女中的。

  沈若墨的眼神似被刺痛,想要反駁,卻終究只是化為苦笑。他淡淡道:「不是大兒子,我是二兒子,我有一個哥哥自殺了,我發現的屍體。不過你說的對,我確實因為我的性別,我的家庭占了很多便宜。但這不是你知情不報的理由。你大可以對我下手,而不是看著你的朋友一個個被殺。」沈若墨眼圈紅了,閉著眼長嘆一口氣,轉過身推門就走。

  他離開後,許捷也沒有多留,只冷冷撂下一句話,「沒有證據的道德審判是一點用都沒有的。」

  病房又只剩下相顧無言的兩個人了。宋歸宜與黎素對視一眼,無奈道:「把沈醫生惹哭了,高興了,小壞蛋?」

  黎素聳聳肩,漫不經心道:「我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哭。」

  宋歸宜道:「因為他比你有人情味。」

  黎素不置可否,坐到宋歸宜床邊,「你的錢包鄧娟丟了,估計也找不回來了。這個送你,算是感謝你送我發卡。」她拿出一個黑色馬臀皮的錢包,皮面光亮如瑪瑙,看縫線是全手工定製,顯然是不便宜。

  宋歸宜忽然想起,最開始當同學時,他是如何知道黎素家世不錯。黎素其實在大學裡打扮很樸實,跑鞋和 T 恤,基本不戴表,可是她用的皮具都很高檔,而且有一次從兜里掏出兩個不同車鑰匙的皮套,鑰匙卻找不到了。

  宋歸宜當時沒多想,只顧著笑話她,說道:「搞這麼精緻,還給鑰匙弄個套子,結果你這人丟三落四的,有什麼用。我看你家裡要請三個阿姨,一個打掃衛生,兩個負責在你身後撿東西。」

  誰能想到如今卻他做著三個阿姨的活,他淡淡微笑著,問道:「我現在住院了,那是誰給你打掃衛生啊,我看你是不會自己動手。」

  黎素笑道:「叫鐘點工就好。本來讓你做家務,只是想找個理由給你發錢,順便見見你。你要是不想干,就跳過這步,你直接刷我信用卡的副卡就好。」

  「你這真是驕奢淫逸的做派啊。」

  黎素笑笑,「那你還沒習慣嗎?」

  宋歸宜承認道:「其實我沒有那麼了解你。你那時候在想什麼?」

  「什麼時候?」

  宋歸宜道:「你找到我的那次,你在冰櫃前面停了幾秒,沒有開鎖,你只是站著,你那時候在想什麼?」

  「我在害怕。我擔心你已經死了,我打開後只能看到你的屍體。」

  「我以為你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不是不在乎,只是我有想過你死了會不會更好的一點。你說的很對,我對你無能為力,這確實讓我有挫敗感。我總是想要最好,我總是想掌控一切。你卻總是我無法預料,無法控制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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