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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秦雲秋正站在公寓擁有無敵視野的大露台上,借著如清泉般將暗色天空沖刷出魚肚白的晨光,眺望某座在清晨迷霧中形色朦朧的建築,神色晦暗複雜。

  他看得入神,直到一股帶著濕意的風,竄進他並未仔細扣上的半開衣領下,激起一陣輕微的條件反射的顫慄,秦雲秋才想起自己只穿著一件絲綢睡衣,而這單薄的衣衫顯然不足以抵禦初夏清晨的涼意。

  「阿嚏!」

  秦雲秋噴嚏聲剛落,灰色睡袍以及一個溫暖而堅實的胸膛便從後而至。

  「穿這麼少還跑到這來吹風,你是衝著感冒來的麼。」

  齊荊楚隔著睡袍,環上秦雲秋纖細柔韌的單薄腰身,將對方完全納入自己懷中。

  男人因為胡茬冒尖而略有些粗礪的下巴,若有似無地擦過秦雲秋敏感的耳廓,盪出一陣微癢。

  秦雲秋不由輕笑出聲。

  「你剛剛原來在裝睡啊。」他稍稍側身躲開那不住在他臉上磨蹭的下巴,語帶愧疚,「我昨晚吵到你了嗎?」

  「沒有。」齊荊楚柔聲否認,循著秦雲秋方才看得出神的方向望去,「在看什麼,市立美術館?」

  他頓了頓。

  「擔心今天的事麼?」

  「……嗯。」

  秦雲秋再次看向那座玻璃穹頂已然被陽光映成金色,變得十分顯眼的建築。

  燕城市立美術館,今天的活動會場。

  同時也是上輩子時,齊荊舟用刀貫穿他心臟的地方。

  自從重生後來到燕城,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去面對這個地方。

  儘管距離尚且有點遠,但那玻璃穹頂的形狀弧度,依然能輕易勾起秦雲秋腦海深處的記憶。

  由於眼前無法自控地開始反覆回溯齊荊舟舉著刀騎在他身上,以及鮮血從自己胸前濺起的畫面,秦雲秋呼吸一窒,本能地抬手捂住似在隱隱作痛的心臟位置,眼前一陣眩暈,卻強撐著不敢閉眼。

  他害怕再次睜眼後,發現一切只是他臨死前的一場夢。

  沒有重生,沒有和齊荊楚的相遇,沒有提醒許映治病,沒有找回愛他的親人……

  唯有疼痛和血腥是真實的。

  「雲秋,雲秋,你怎麼了?」

  耳畔幾聲低啞的輕喚,及時把陷在回憶漩渦中幾近窒息的秦雲秋拉回現實。

  混沌的視線逐漸清明,近在咫尺的齊荊楚深邃瞳仁里的憂色,令秦雲秋飄散的記憶瞬間找到錨點。

  他顧不上回答齊荊楚擔憂的詢問,伸手環住齊荊楚的脖子便把自己送了上去,迫不及待招惹齊荊楚的唇舌對自己予取予求,試圖以此證明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並不是夢。

  「不閉眼嗎?」齊荊楚輕咬了下過分熱情但技巧笨拙的紅艷舌尖,笑著調侃道。

  秦雲秋愣了愣,終究在齊荊楚濃得化不開的眸色里,顫巍巍地垂下鴉睫,放任自己在無邊黑暗中,以手、以唇、以舌,在暖金色的晨光中,與齊荊楚交換彼此的生命氣息。

  就在今天結束吧,那夢魘般的舊世恩怨,秦雲秋想。

  **

  相較於秦雲秋的心情複雜,同樣起了個大早的齊荊舟和莫佑寒,則各自都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兩人盛裝打扮一番後,坐上駱川安排的專車,前往市立美術館。

  到達下車後,幾個保安打扮的人便立即迎了上來。

  「駱總吩咐了,要一路護送兩位到展廳。」領頭的保安說著,畢恭畢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今天的安保,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密啊。」齊荊舟邊走邊環顧四周無處不在的安保人員,滿意道,「看來駱總也很看好這批畫能拍出不錯的價格嘛。」

  說著他轉頭對莫佑寒揶揄:「這應該就是你人生的最高光時刻了,記得要好好記住。」

  「我一定會的。」莫佑寒低著頭,聲音聽不出情緒起伏。

  齊荊舟以為他在賭氣,不以為意地繼續走著,因此錯過了莫佑寒眼裡閃過的精光,以及嘴角揚起的那幸災樂禍的弧度。

  畫展及頒獎禮,被安排在美術館頂樓五樓的A展廳內舉行,這是館內最大最氣派的展廳,也是秦雲秋的夢魘發生地。

  齊荊舟站在後台,望著展廳內眾多許久不見的名流人士,穿梭在各幅畫作之間,並頻頻表現出欣賞之色,眼角的笑紋不禁又密集了幾分。

  可當看到齊荊楚正站在角落裡,對著他所在的位置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時,齊荊舟立馬就不淡定了。

  「為什麼齊荊楚會在這裡,我記得邀請名單上明明沒有他!」齊荊舟一把抓過路過的駱川問。

  「莫老師要求加上去的啊,給齊總的邀請函也是莫老師親自發的,他沒有告訴你嗎?」駱川道,「要不你待會再問問莫老師唄,我要準備上台了。」

  駱川走了幾步後,又突然回頭道:「哦對了,不知道莫老師是不是也忘了告訴你,今天的拍賣會取消了。」

  齊荊舟聞言,瞬間如墜冰窖。

  他表情呆滯地鬆開拉駱川的手,視線緩緩右移,當和站在舞台另一側的莫佑寒對上時,斷線的大腦終於重連。

  隔著一個舞台的寬度,齊荊舟竟突然看清了莫佑寒這些天藏在唯唯諾諾面具下的獠牙。

  他的心頭立時翻湧起不祥的黑色巨浪。

  這時台下眾人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落座,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正是齊荊楚,而他旁邊的,則是面色凝重的秦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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