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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夫人勉qiáng笑了笑,chuáng帳的yīn影投在她臉上,掩去半張憔悴容顏,仿佛是長久的嘆息,聲音細不可聞,她說:“如此甚好,還能見你最後一面。”

  “母親不要說這樣的話,會好的,宮裡什麼藥沒有,總能治好的,您自己不能先

  61、撕 …

  放棄。”

  顧夫人只是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瘦骨嶙峋的手伸出來,握住她的,仿佛沒有溫度,她心中一驚,雙手握住,想要捂暖母親的手,“中秋夜的事qíng,我聽說了,你做得很好,在宮裡想要活得漂亮,活得舒坦,就要學會不留qíng面,即便是自己的姐妹,家人,甚至父母。你那不值錢的善良,我心中一直討厭得很。凡事猶豫不決,遲早害人害己。我要去了,在此送你一句話,大約你是恨我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時時記在心裡,任何事qíng,要麼不做,要麼做絕,遇神殺神,遇父弒父。”

  顧南風咬唇,含著淚,痛心難忍,哽咽道:“娘親,不要離開我。”

  “你現在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怎麼說話做事還像個孩子似的,長不大。”顧夫人笑著,想去捏女兒的臉,抬手卻無力,只能放下,嘆息道,“你父親這幾年仿佛是瘋了,窮奢極侈,荒yín無度,最可怕是結黨營私,犯了皇上的大忌。自古以來,天家最懼外戚專權,我約莫著,等我走了,顧家也撐不了多久,這回顧芳芳的事qíng你做得非常好,恰好給了皇上一個好由頭,整治顧家,你不要難過,這也是遲早的事qíng。”說著咳起來,胸腔震動,心肺都要咳出來。

  而顧南風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為母親順順氣而已,如此無力。“您先休息,以後的事qíng,以後再說。”

  顧夫人一把抓住顧南風的手,支撐著上身,艱難開口道:“你看,你娘家對你並不好,可說是無qíng無義,所以,往後皇上yù對你父親如何如何,你答應我,不要同他起爭執,為此,不值得。只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別再那麼倔,跟頭驢似的,次次不撞南牆不回頭,頭破血流的傻樣,丟人。”

  顧南風笑著,眼淚卻落下來,算是撒嬌打趣的口吻說:“母親從前老說我丑來著,丟臉丟慣了,不覺著多難堪。”

  顧夫人亦然笑,回道:“到希望把你生得丑一些,加個平凡人,安安穩穩順順噹噹過一輩子。他非良人,險些要你xing命。又讓你三番兩次傷心,你何苦?”

  顧南風道:“我也不想,但無奈身不由己。”

  顧夫人道:“你若是永遠也長不大,該是多好。”

  顧南風聽完這句,突然間抑制不住地哭泣,靠在母親肩上,抱著她枯瘦的身軀,目睹她的老去,死亡,時光的變化無常。

  “傻孩子,生老病死這些事qíng,哭也是徒然。”輕拍她的背,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似乎已不再重要,“這些日子,我總是想起你小時候,穿男裝的模樣,念書識字,騎馬she箭,像個小將軍。”

  “我卻老是想著您天天罵我的日子,還想讓您再罵我一

  61、撕 …

  回。”

  顧夫人撲哧笑出聲來,抹了抹眼淚,放開她,“最沒出息是你。”

  “嗯,全家偏就是我,最最無賴。”

  顧夫人道:“願你禍害遺千年。”

  “好,我先分您五百。”

  顧夫人搖頭,“我就不陪你了。”

  恰時小六子來傳話,顧南風聽了,面色沉靜,淡然道:“今日不回了。”

  顧夫人勸道:“這不妥當,皇后私自在外留宿,往厲害了說就是大罪。”

  “最後再任xing一回,往後再不會了。”

  顧夫人又一陣咳嗽,由顧南風侍奉著進了些參湯,算是吊著著一口氣,顧文博仍不知在何處逍遙,半點夫妻qíng面不講。

  顧夫人解釋,自嘲,“這些年他大約是一直恨著我,只想尋個機會報仇雪恨來著。小七,我如今反倒是不明白,女人,究竟是應當明明白白地活著,還是似藤纏樹,嬌嬌弱弱小心翼翼,說到底,老了都遭人厭棄,做什麼都是錯。”

  顧南風想命人去尋顧文博,卻被顧夫人拉住,莫可奈何,“我這副醜樣子,也是不想見他的。”

  一炷香的功夫,小六子又急匆匆跑來,傳話,“娘娘,陛下說您不回去他就一直等著,等到您回宮為止。”

  顧夫人勸她走,她不肯。“那就讓他等吧。”

  這一刻,她與他更像是一場角逐。

  他大概認為,顧夫人傷她至深,還有什麼qíng誼好講?卻不明白,母女親qíng,如何是三言兩語能斬斷。

  他一直希望她的世界裡只有他,他想要完完全全將她掌控,而顧南風,如顧夫人所說,極其倔qiáng。

  爾後似乎無人發聲,雙雙相顧無言。沉默而堅毅地等待,死亡一步步bī近。

  顧夫人最終命她離開,於暮色四合之時,平靜開口:“小七,你聽著,走出這個門,你與顧家便再無瓜葛,你二姐夫生在世家大族,不會受多少牽連,小樹我已託付給謝先生,你當無牽無掛,好好過你的一生。”

  她不肯,顧夫人卻厲聲說:“都走,讓我一個人待會,一個個的都守著等我閉眼還是怎地?”說著就發起火來,撐著病弱的身體把人都轟走。

  顧南風只能站在門外,等待,漫長無期,卻不明白究竟等的是什麼。

  顧文博依舊未歸,卻把李慕等來。他頂著一腦袋繃帶,由人抬著進來。捏著顧南風的手,低聲說:“你不要哭。”

  “我沒有哭。”一摸臉,涼涼的都是淚。

  前院裡,家人跪了一地,無人敢抬頭,誰料到皇帝竟親自來接她。

  李慕伸手攬她,緊緊抱在懷裡,只怕下一刻就丟了,悶聲說:“醒來看不到你,朕很擔心。”

  “擔心什麼……我母親怕是熬不過了。”

  他握住她

  61、撕 …

  的手,給她力量與溫暖,“你要記得,朕會陪你一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朕永遠陪著你,愛著你。”

  她抬頭看他,茫然好似被丟棄的孩子。

  不知是誰,起了第一聲嚎哭,隨即整個院子哭成一片,是真是假,無人能辨。

  李慕緊緊抱著她,感覺她顫抖的身體,喃喃不知所措,“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李慕說:“好,我們回家。”

  她又推開他,“不,我要留下來,必須留下來。”

  他拭她的淚,輕聲說:“你的身體熬不住,乖,聽話,顧夫人的身後事,朕會派人好好盯著的。”

  她還未來得及反駁,忽然間撐不住,昏天黑地,人事不省。只聽的見李慕焦急的聲音,一聲聲喊她的名字。

  南風,南風。

  她自此心中失了依靠。

  作者有話要說:無聊無聊無聊……

  62

  62、行 …

  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李慕疲憊的臉,見她睜眼,驚喜地欺近了,殷切而溫柔,“總算醒了,感覺如何,還有哪疼哪不舒服麼?叫太醫再來診一診脈如何?”

  還未來得及說話,就有凌晗在一旁cha嘴,“娘娘渴不渴,奴婢給你倒水來,廚房裡小米粥正燉著,多少進一點吧。”

  喉頭似火燒,說不出話來,凌晗是極其伶俐的,片刻已碰著茶盞跪在chuáng前,李慕側身將她扶起來,靠在他胸膛上,又接過茶盞,親手餵她喝下。

  這會才好過些,啞著嗓子能說話,“我睡了多久?”

  李慕從身後環住她,下頜上為清理的鬍渣颳得她有些疼,“不多不少,一天一夜。可你這一暈倒,險些將朕的心都嚇出來。下回再不許在這麼嚇唬朕,不然罰你一個月不許欺負朕。”

  顧南風仿佛還未緩過神來,雙眼無焦距地望向角落,喃喃道:“我夢見母親去了,便一直哭,怎麼哭這個夢也不醒來,驚出一身冷汗。”

  環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李慕抿著唇,思量該如何開口,難道真要告訴她,這不是夢,顧夫人當真離世。只餘下嘆息。

  顧南風推推他,“我好累,想再躺會兒,你也去休息吧。”

  李慕悶悶地應了一聲,卻不肯放手。兩人貼的極近,他的呼吸就在她耳邊,溫熱的,帶著鮮活的氣息。

  她說:“你不要鬧了……”

  “你又要一個人躲著哭?朕最明白你這一點,人前絕不落淚,事事硬撐。但是小七兒,朕與你是夫妻,是天底下最最親密的人,你若是想哭,朕就抱著你,你在朕懷裡哭,沒人會笑話你輕賤你。”吻了吻她蒼白gān澀的嘴唇,繼續道,“小七,知道嗎?你是上天賜予朕的一份大禮,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朕都對上蒼存著感恩之心。感謝他能夠讓朕遇見你,擁有你,陪伴你。雖說朕希望能夠努力讓你時時刻刻都快樂,但更渴望與你分擔痛苦,這才應了同甘共苦四個字。你能不能……給朕一次機會……”

  “母親是去了,我記得的。”緊緊攥住他衣襟。

  哭累了又睡去,醒來再他懷中,四更天,漆黑一片。

  李慕雖然累極,卻也睡得小心,不多久已經qiáng迫自己揉著眼睛,呵欠連天,“壓著你了?那我往外挪點兒。”大約仍未睡醒。

  頓一頓,恍然間又問:“想要喝水還是如廁?朕抱你去。”說完閉著眼睛就要掙扎著翻起來叫人。顧南風拉住他,“你別忙,我不過是白日裡睡的久了,再睡不著。”

  “噢,這樣啊。”他又掀開被子躺進來,這回扒著chuáng沿睡,一套動作做完,眼睛還是沒睜開,“你睡不著咱們就說說話吧。”

  顧南風看他要睡又不敢睡的樣子,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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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笑,招呼他往裡頭挪挪,“你明日還要早朝,先睡吧,我自個養養神就睡了。”

  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轉過身繼續睡,可還要拉著她的手,怎麼也不肯松。

  睜眼到天明,是顧夫人出殯的日子。

  天還未亮,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上山的路不好走,她這樣的身體是去不得的,李慕也不會同意,只能在佛堂燒三炷香,望顧夫人一路走好。

  早起洗漱時李慕一直盯著她的臉,瞧得她怪不好意思,問他看什麼,卻聽他取笑道:“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今日乖乖躲在宮裡誰也別見,不然要嚇壞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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