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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現在,我做到了。所有陰謀真相大白,所有紛爭畫上句點。這個公道我討到了,可那又能怎樣?」

  「人死不能復生,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離開,都會帶走我生命的一部分。每個人帶走一點,到最後,我永遠地失去了我的全部。只剩下這具空空如也的軀殼,用什麼來填滿呢?用仇恨嗎?那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於是剛剛,我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我不能為殺死你而活。而是要把你看得無足輕重。」

  他微微一笑,起身,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仿生人。

  「我會把你忘掉。從此以後,也不再有人會記得你。於是,水谷蒼介從未存在。」

  這便是他一生中最畏懼的事情。

  微型晶片終於被徹底摧毀,程序也隨之失控。仿生人抽搐幾下,驚恐扭曲地盯著賀逐山,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眼球一陣閃爍,最終歸於寂靜。水谷蒼介永遠消失了。

  蝴蝶蟲幼蟲發出一聲尖銳的悲鳴,倒伏在仿生人身上,兩翼漸斂,永遠解脫。

  與此同時,地下城之外,那些停在原地,望向太陽基地的變異生物們,仰頭髮出長嘯,仿佛是某種悲愴的輓歌。這低低的長嘯如同鼓聲,震動著所有人的心臟,直到它們扭頭離開,來時如潮水般湧來,去時亦如潮水般涌去。

  遠處,「滴」的一聲輕響,系統忽然被入侵。屏幕上閃過一道綠色的曲線,微微一抖,像是忒彌斯神秘的笑,她在啟動甦醒程序後便離開。

  鎖定接觸,所有人類存放地的休眠艙被緩緩開啟。一陣白霧瀰漫中,人類茫然地坐起,沒弄清發生了什麼。

  城中,守衛軍們清掃著戰場,滿地狼藉,到處是奔走著、呼喊親人姓名的難民。

  賀逐山走出太陽要塞時,有一陣強烈的不真實感。他有些恍惚,獨自遠離人群,走到世界的盡頭,慢慢靠著城牆坐下。

  好累。

  太累了,仿佛一場做了十數年的夢,倏然醒來,分不清真假、虛實、現世與夢幻。

  他在角落坐了很久,沒人注意。直到一個人影靠近,擋在他面前,擋住了正緩緩破雲而出的人造太陽的光,拉出一個斜斜的蜿蜒的影子。

  賀逐山茫然地抬頭,像一隻曬蔫了的小貓,看見對方的下巴,順著向上,又看到一團已經凝乾的血跡。之後,來者的神情便被刺眼的陽光塗黑了,模糊不清,看不到那雙灰褐色的眼睛。

  賀逐山莫名有些不爽。

  但不爽在瞧見對方胸前心口處,正在慢慢癒合的傷疤時倏然消失。

  「疼不疼?」他閉上眼睛,疲憊地問,本以為會得到對方一貫的,帶有安撫意味的答案。

  結果那人說:「疼。」很委屈似的強調了一遍:「特別疼。你得抱一抱我。」

  賀逐山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又懶倦倦地合上:「我好累,沒有力氣抱你。不介意的話,你自己抱一下自己吧。」

  阿爾文說:「交給我的任務都完成了,我可以來見你了嗎?我好想你,我好想見你……我想了很久很久了,我可以抱你嗎?

  賀逐山說:「身上髒。晚一點吧。」

  於是阿爾文蹲下來,仰起頭,很認真地盯著他看。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然後又失而復得的寶貝。仿佛他從沒見過賀逐山,但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吸引——他太新奇,太珍貴,一眼盯不住就會被人偷走。他明明認識賀逐山很久很久,但每次看他,還是覺得看不夠。

  賀逐山睜開眼,這回看清阿爾文的五官。半晌,他笑了笑,呼吸拍打在對方鼻尖:「我沒騙你吧。真實世界的擁抱、接吻、呼吸,甚至對視都是不一樣的。」

  而阿爾文說:「接下來,你想去哪呢?」

  「我不知道。」

  「這具身體既然空了,」他忽然說,「你打算用什麼來裝滿?」

  賀逐山一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等在這兒呢。

  隨即貓一樣狡黠地笑起來:「你猜?你都聽到啦,你剛剛躲在哪兒呢?」

  阿爾文不說賀逐山也知道,他剛剛不敢見自己,是怕自己擔心。大概找林河拿了藥,等胸口的傷結疤,才慢慢地一個人來找。

  「我想,可能是喬伊?」賀逐山開始掰著指頭數,「嗯,喬伊,然後再給喬伊配個上門親,最好也是奶牛貓吧?這就是兩隻貓。然後再養幾盆花,玫瑰月季牡丹君子蘭三角梅,時不時去看看福山郁美小5代,還得給秦御林河發點任務補貼……」

  他覷著前秩序官的表情,直到這時,對方作勢吃醋,要來捏他的臉,才趕緊躲開:「但他們只能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這麼多,」他比劃了一下,「不能再多了。」

  他用手指輕輕戳了戳阿爾文胸口:「剩下,我能用來裝滿我自己的……就只有你啊。除了那一小點以外,都是你的地盤。這顆心,胸膛,還有整個身體,都屬於你了,容不下別人。從此以後我就是為你活的。」

  「阿爾文,」他笑著說,「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好不好」只是欲蓋彌彰,貓從一開始就篤定他的愛,根本沒打算過問他的意見,不等人回答,就毛毛茸茸柔柔軟軟地把尾巴一卷,主動跳到主人懷裡。

  於是,阿爾文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只是湊上來,很輕很輕地吻了賀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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