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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蒼老的聲音,這也不是夢,而且,他的懷裡摟著……
縱然視線昏昏,低下頭也能看到懷裡的人一雙眼閃閃發亮看著他。
霍蓮猛地將懷裡的人推開,但因為手臂綁在一起,自己又被拽倒一歪。
先前被抱著,又被推開的女子並沒有慌亂,而是感嘆:「你現在還做噩夢啊。」
什麼叫現在。
霍蓮沒有問一句難道你見過我以前做噩夢,但又知道問了,一定會得到一句我見過啊這種荒唐又理直氣壯的回答。
進了都察司後,他幾乎沒有做過噩夢。
就算做過噩夢,他也從未抱住身邊的人……
因為手臂綁在一起?
但他也和婉婉綁了很久,從未這樣。
再說,婉婉是已經很熟悉的人,這個女人才幾天,他怎麼宛如習慣一般抱住了?
她還拍他……
「一開始就是你在拍我?」霍蓮猛地問。
想到最初入夢時,他恍若被義父拍打,所以其實他真的是被人在拍。
七星說:「你在咬牙發抖啊,我就拍拍你,讓你放鬆些。」說罷又問,「你夢到你義父了?你又在夢裡被逼著殺他了?」
她的聲音一句接一句。
「你義父不是半途幡然悔悟是不是?」
「他是根本沒有跟跟晉王勾結是不是?」
「他為什麼非要你殺了他,而不自己親手殺了晉王?」
她說著挪過來,再次幾乎貼在他身前,一雙眼閃閃盯著他。
「因為,故人之子?」
霍蓮一僵,他不僅在這個陌生女人身邊做噩夢,竟然還說了夢話。
為什麼他會沒有警惕戒備到如此地步?
自從晉地事後,他從來沒有放鬆過警惕,更沒有與人說過多餘的話,也從不在人前發泄情緒,唯有幾次面對不是人的東西的時候……
比如那把劍。
黑暗的牢房裡,霍蓮盯著身前的女子,她氣息平靜,身形融入夜色,一雙眼閃耀著寒光。
「是那把劍,對不對?」他忽地說。
乍一聽這句話,七星一怔,一時僵硬。
耳邊是霍蓮繼續傳來的聲音。
「你父親說你沒有在他身邊,但你處處樣樣都像你父親,還有一些發生在晉地的事,你宛如親在現場。」霍蓮將手一抬,因為綁在一起的繩索,讓七星貼過來更近,看著她的眼問:「那把六尺劍,有千里傳音的秘法是不是?」
七星噗嗤一聲笑了,笑得低下頭,抵在他胸前,點了點:「是,那把劍……」
她抬起頭看著他,眼睛閃閃亮。
「能聽能看,現在,還能說話。」
雖然提出了猜測,但霍蓮也覺得自己是在胡說八道。
待聽到七星笑著說出這句更胡說八道的話,先前噩夢的緊張,情緒的起伏,心神的紛亂突然一瞬間散去了。
有些不想說的話突然也覺得說了也沒什麼。
那些過往的事,都散去了。
他看著身前還在低著頭笑的女子,說:「晉王,就是我義父的故人之子。」
七星倒是有些意外他回答,驚訝地抬起頭。
霍蓮並沒有再看她,抬起頭視線看向黑暗。
「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嗎?」他說,「想要知道我義父是被冤枉的?他有沒有與晉王勾結?」
他說到這裡搖搖頭。
「他沒有與晉王勾結。」
不待七星有反應,他又點點頭。
「但他也不冤枉。」
第46章 故人事
這句話是矛盾的。
就像人有時候也是矛盾的。
黑暗的牢房裡,風都消失了,唯有霍蓮低低說話聲。
「晉王是先帝第三子,他的母妃是皇帝最寵愛的宜妃。」
「而宜妃就是義父的故人。」
兩家的關係很簡單,宜妃的兄長與梁寺同在北境,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宜妃作為家中最小的女兒,深受寵愛,並沒有被束縛在閨閣中,不僅會騎馬射箭,還可以踏出家門京城,遠赴北境來軍中見久不歸家的兄長。
梁寺便也與宜妃相識了。
一心建功立業,只知廝殺的年輕兵將,第一次萌動了心神。
青春嬌俏的少女也對這位宛如兄長的將官有了不同於妹妹的心思。
但兩人尚未來得及的表露這份心意,少女回到了京城,在皇帝舉辦的秋獵上一騎紅衣,不輸與男兒的箭術,被皇帝一眼看中,詔選入宮。
天恩浩蕩,不敢拒也好,家族貪慕權勢也好,在皇帝和家族之下的少女只能收起心意,進了皇城。
遠在北境的梁寺也只怨無緣,收起了心思,但從此後再沒娶妻。
他與宜妃的事除了兩人,以及宜妃的兄長並無人知曉,宜妃的兄長更不會表露半分。
深宮寵妃,與北境將官也再不會有交集。
不過,在宜妃生下三皇子,皇帝為其慶賀周歲宴的時候,梁寺從北境也送來了禮物,一把從夷荒部落頭人手中繳獲的弓弩。
好巧不巧,抓周宴上,三皇子抓住了那把弓弩。
皇帝當然不會多想,高興稱讚自己的兒子將來威武不凡。
啪一聲重響,霍蓮似乎又聽晉王將一把陳舊的弓弩砸在桌子上的聲音。
「本王從小到大什麼禮物沒收過,從來沒有當回事,今天喜歡明天就扔了,更別提周歲孩童時候的禮物,但是,這把弓弩一直掛在本王室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