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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跟我講一遍。」陸異之說,「從最開始說。」
最開始啊,老僕想了想,那就是寧二十四公子被抓,說是橫行霸道,其實這只是個幌子,後來他們一想就明白了,就是迷惑寧吏,果然緊接著一步一步,最終砍頭的大罪套到了寧吏頭上,說寧吏……
「不要說寧吏,說二十四公子。」陸異之打斷。
二十四公子有什麼好說的,就那點事兒唄,橫行霸道,遊手好閒,鬥雞打狗的,罪狀上甚至有一條說在酒樓吃壞了肚子訛詐賣獵物的小姑娘……
「你先前說,阿七離開家後,以什麼為生?」陸異之忽問。
老僕再次愣了下。
跪在一旁的小廝搶著喊:「賣山貨!野雞野兔子還有野豬!」
小廝喊完這句話,沒聽到公子再追問,室內瞬時陷入了安靜。
老僕微微張嘴,似乎要說什麼又似乎什麼都說不出來,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公子坐著一動不動,眼神都凝住了。
「所以……」陸異之緩緩開口。
老僕急急說:「是,二夫人是說過,要二十四公子幫忙,但……說完這句話沒多久,二十四公子就被抓了。」
太快了,快到二夫人都不認為二十四公子有沒有出手。
再說了,就真出手了,怎麼可能是那婢子讓寧家被抓的?她怎麼可能動用到官府?
「公子,你想多了吧。」老僕喃喃說。
陸異之靠回椅背上,看著室內跪著的兩個僕從,擺擺手:「下去吧。」
小廝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問了嗎,他剛開始說話啊,再看老僕呆呆愣愣地往外走了。
不用問這些僕從了,該知道的知道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直接去問那個人。
門關合,帶起夜風盤旋,燭火跳躍,光影拉扯,就如同要撕裂他。
陸異之看著地上的影子,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自己變得支離破碎。
他從未有過這種狼狽,而且是在一個女人面前。
……
……
推開水閣的窗,日光水光交映,如珍珠落玉盤,四周紅黃樹葉,五彩繽紛,幾個年輕的女子擠在窗邊,遙看這一幕,商議著應當畫下來。
「這般秋光艷景只有夏侯小姐才能畫下來啊。」一位小姐笑說。
另一個小姐便左右看:「夏侯小姐?」
諸人這才發現夏侯小姐沒在身邊,忙回頭尋找,看到夏侯小姐還坐在軟榻上,婢女在身前低語什麼。
「今天也沒來家裡?」夏侯小姐輕聲問。
婢女點點頭,小聲說:「讓青牛來說了一聲,又去玲瓏坊了。」
還要去啊,上次沒說服?夏侯小姐心想。
「阿晴。」那邊小姐們喚,「快來看看,把這秋光畫下來。」
夏侯小姐抬起頭對大家一笑,應聲來了,再對婢女輕聲說:「不急,三公子能說服她的。」
但願那位七星不是糊塗的女子。
這世上好的風光人人都心生嚮往,但並不是什麼風光都能留住,與之不配的話,美景也能變成沼澤。
……
……
看著那位公子下了車,兩個小廝又抬下一個箱子,兩邊店鋪的店夥計們忍不住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哪有剛來修一個,又送來一個的?這就是藉口。」
「有戲有戲。」
坐在茶店裡,帶著帽子,穿著粗布衣衫,苦力打扮的朱川撇撇嘴,從抬著的箱子上收回視線,竟然又來送錢,這小子真沒出息!
箱子再次重重地被放在地上。
這次不用招呼,青雉主動把箱子打開,看其中的錢。
「三公子是讀書人。」她說,「不如做生意的,還是大老爺出手闊綽。」
陸異之沒有那日離開時的失魂落魄,恢復了公子翩翩神態,不過臉上沒有清風般的笑容。
面對這個更不掩飾態度的婢女,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只看著走進來的七星。
「我打聽得差不多了。」他說,「只還有一件想問你確定一下。」
七星坐下來,嗯了聲:「公子請坐下問。」
陸異之沒有坐下:「寧吏被抄家,也是跟你有關吧?」
七星看著他,一笑:「我就說了三公子聰慧,其他人知道的你能打聽到,其他人不知道的,你也能。」
果然是她啊,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真聽到了,陸異之忍不住些許恍惚。
這怎麼可能?
「你怎麼做到的?」他不由問。
七星哦了聲,端起面前的香茶:「死過一次就能做到了。」
第8章 公子說
死過一次?
這是氣話?
或者是說被拒心死。
這話從字面上來說滿是恨意,但她神情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就像第一次在京城見到她的時候。
陸異之想起來,是了,那時候她就是這樣,面無表情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過去了。
陸異之忍不住笑了笑,他那時候怎麼會認為,她是為了他才裝作不相識?
她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那你先前在街上撲到我懷裡……也是故意的?」
悄無聲息按捺不動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他帶著夏侯小姐出現,是給出致命一擊的最好時候。
七星點點頭:「是故意的。」又搖搖頭,「也是意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