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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第一,她當得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陸三夫人點頭,指了指庭院裡,低聲說:「咱們的菊花一直被人圍著看。」
她一直老老實實坐在陸大夫人身邊,相比於陸二夫人,老三笨拙很多,如果是陸二夫人來,此時此刻必然在菊花那邊各種說笑熱鬧了。
陸二夫人以後是帶不出來了,寧家獲罪抄家,就此散了,陸二夫人外嫁女不用問罪,但顏面無光,以後只能跟著老夫人在莊上閉門不出。
「大嫂,我們也過去看看?」陸三夫人小聲說。
她自己是不敢過去的,那麼多人,她都不知道說什麼。
陸大夫人心裡嘆口氣,真是可惜了,少了一個能捧場能湊趣用起來得心應手的左膀右臂啊,只能她自己來了。
「好。」她說,站起來,對旁邊的夫人們笑,「我也去看看花,今年的菊花真是好,爭奇鬥豔。」
旁邊的夫人們便也都笑著起身「走走,我們也看看去。」
大家簇擁著陸大夫人走出席間,忽地有人低頭咿了聲。
「大夫人你的裙子真好看,這繡工好美啊。」她說。
其他人也都忙看過去,看到陸大夫人裙角翻飛,其上紋繡雲霞,走動見宛如踏雲。
真好看啊,相比於菊花,婦人們其實更喜歡看衣服,對美麗衣服的讚美也是更真誠。
「這是怎麼做的?」
「怎麼這好。」
「從未見過這種繡法。」
大家也顧不上看花了,議論著讚美著。
陸大夫人則嘴角含笑,雲淡風輕地客氣著:「家裡的繡娘,瞎琢磨繡著玩,見笑了。」
家裡的繡娘啊,這麼好的繡娘,這麼好的技藝能學來要花很多錢吧,夫人們難掩羨慕。
但經過一處花架,旁邊站著賞花的婦人們也看過來,也有人發出咿了聲。
「大夫人這件裙子,終於又穿出來了。」那婦人笑說,「去年一見,我可記到現在了。」
這話聽起來也是讚美,但……
去年?
不是新衣服啊。
當然,有些好衣服的確很被珍惜,非遇到重大場合才捨得穿出來。
不過,陸大夫人也需要這樣?
那麼有錢,家裡又養著技藝高超的繡娘,竟然來不及做新秋裝嗎?
夫人們的視線變得奇奇怪怪,陸大夫人的臉色也有些微微僵,握著身前藏在衣袖的手攥了攥。
這件裙子是太好看了,任誰看了都眼前一亮,但眼前一亮,也讓人過目不忘。
這次參加的宴席跟去年穿著的場合不同,只是禹城這么小,必然會遇到見過這件衣服的人。
陸大夫人也知道穿這件可能會不妥,但——
所有的新衣擺在眼前,都在這件裙子前黯然失色,她怎麼都割捨不下,一咬牙就穿了。
唉,果然……
另一邊陸三夫人雖然察覺大夫人臉色不對,知道此時的氛圍有些凝滯,但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能化解……
是很好看?謝謝你記的這麼清楚?
好像不妥當。
陸三夫人有點後悔不該來,鼻尖微微出汗。
萬幸此時有人開口了。
「說到好繡工,你們可看到李夫人穿的衣服了?」
這話立刻得到了回應。
「我看到了。」
「適才走過,裙角衣袖,宛如菊花灑落。」
凝滯的氣氛頓時被打破,更多的人詢問,還有人指著前方庭院裡,那邊人最多。
「去瞧瞧,李夫人在那邊呢。」
「大家都在圍著她看呢。」
那邊啊,陸大夫人看過去,那邊就是她帶來的菊花所在,因為看到很多人圍著看,所以也要過去看看。
怎麼?原來不是看她的菊花,而是看別人的衣裙?
這棵菊花黃中帶紫,絢麗又別致,此時一人站在花側,被人拉著衣袖比著。
「快看看,哪個更好看?」
竟然要跟這般名貴的花比美?
被拉著衣袖的婦人三十多歲,相貌平平,她穿的衣裙料子沒有多貴重,樣式也是常見,不常見的是袖口裙角隱隱有花瓣疊疊。
李夫人的丈夫不過是個書吏,原本走在庭院裡無人注意,但當經過一株菊花的時候,旁邊的人提醒了一句「夫人,你衣袖上沾了花瓣了,小心些。」
語氣中有些抱怨,今日拿來的菊花都是珍品,可不能隨意磕碰攀折。
李夫人略帶拘謹匠袖子抬起:「沒有吧。」
那人見她不認,更不高興了,伸手去輕拂:「這不是嗎?」
一拂,纖細彎曲的花瓣依舊在。
她咿了聲。
李夫人已經笑了:「啊,這個,是繡的花瓣,不是真花。」
那人已經拉著衣袖,手撫摸花瓣,神情驚訝:「這也太逼真了吧。」
她再看李夫人,不止袖口,肩頭,衣袖,裙角,都隱隱有花紋,隨著走動,日光下閃閃,宛如花瓣落滿身。
「哎呦,好別致,好漂亮啊。」她一聲驚嘆,引來更多人圍觀。
李夫人就這樣被簇擁著觀賞,又被推著跟花比美,還真有人覺得比花更美。
「這是怎麼做的?」
「我看著像鎖繡,又不太像。」
「是吧,我也瞧著挺特別的,就買下了。」李夫人說,「我特意問了,說是搶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