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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明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還是問林棲梧:「沒試出來?」

  林棲梧搖頭,回憶起李暮總是安靜看著自己的模樣,眼睛暗沉沉的,認真又專注的表情仿佛能看進人心底。

  雖然很多話她聽不懂也不會回答,可她每次出聲總能讓人忍不住去聽,淺淡的聲音帶著些微沙啞,像風一樣,聽著不傻氣,內容也不似尋常傻子那般蠢笨。

  可要說她是不是傻子,林棲梧實在沒依據:「她就同我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她說自己不愛說話,還有一句是我不小心說漏嘴,提到了你……」

  林棲梧心虛地降低了音量:「我說你是為大哥來寺里祈福,求佛祖保佑的,她就說若是她生病了,會更想讓母親在身邊多陪陪她……我覺得這話不是沒有道理,我要是病了,我也會希望嬸嬸你能多陪陪我,而不是——」

  林棲梧看了圈冷清的禪室,抿了抿嘴:「而不是年還沒過完,就為了我冒著風雪搬去寺里住。嬸嬸,或許大哥也是這麼想的呢。」

  昭明微微一愣,隨即嗤笑:「他哪裡會有這等柔腸百轉的心思。」

  林棲梧想了想,也沒法反駁嬸嬸的話,畢竟她哥心腸可硬了,連自己的命都能說棄就棄,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沒能幫上哥哥的忙,林棲梧不再糾結,很快把這事拋到腦後,被秋珠牽著去換衣服。

  紙頁翻動的聲響在寂靜的禪房內響起,昭明將抄好的佛經歸攏,另研新墨,繼續抄寫下一卷。

  硯台中的墨汁越磨越濃稠,昭明低垂著眼,心思明顯不在眼前的事情上。

  ——林棲梧方才所言終究還是在她心裡留下了痕跡。

  她雖不認為自己那沒心沒肺的大兒子會如十歲的稚童般需要娘親在身邊陪伴,可……可他若忽然去了,在最後的時間裡,自己這個當娘的日日將自己困在寺廟,連面都同他見不上幾次。

  他當真不會覺得遺憾嗎?

  墨汁到了差不多的濃度,昭明沒有提筆,而是起身走到屋外。

  屋外風雪漸弱,遠處的天空散出稀薄的日光,無聲掠過屋檐,落在她的裙擺上。

  她的兒子並非如外面傳的那樣生病體弱,而是受她拖累身中劇毒,藥石無醫。

  她尋遍天下神醫,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忘了從哪一天起,她突然開始懷疑是不是像風言風語說的那樣,是自己征戰多年殺戮過重,以至於報應到了自己親人身上。

  先是她的母親,再是她的丈夫和夫家上下幾十口人,現在又是她的大兒子林卻……

  自責的念頭在心中越演越烈,林卻幾次毒發險死後,她終於還是低下了頭,祈求神明不要再從她身邊帶走誰。

  要再往前推十年,她肯定不會這樣想,她只會覺得那些說她殺孽太重的話可笑——她殺的是敵軍,是妄圖劫掠邊境百姓的匪寇,他們死,是因為他們該死。

  她身上不該有孽,該有功才是。

  敢這麼罵她的,不是愚蠢就是惡毒,若此等小人近在眼前,她高低得把人一刀砍了以正視聽。

  曾經的她啊……

  無聲的嘆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白霧,緩緩消散,昭明回憶起昔年的自己,但她並未因此幡然醒悟。

  而是在長久的佇立後轉身,回了禪房。

  下午雪停天晴,林棲梧在院子裡練劍,公主府管事送來消息,說燕王早上叫人到長公主府,拿走了兩壇白玉饒。

  昭明蹙眉:「早上的事情,怎麼現在才來報?」

  管事:「那兩壇酒剛到王府就被二爺拿走了,因怕殿下被王爺氣著,二爺不讓我等來送消息,可我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便來稟報殿下,故而耽擱了些時辰。」

  秋珠聽得直嘆氣:「王爺平日裡都好好的,為什麼每次您一來明台寺,他就可著勁兒地作踐自己的身體。」

  昭明冷笑一聲:「兔崽子就是看準了我不會突然殺回去收拾他,等在這日子待夠了,看我怎麼……」

  話沒說完,今早林棲梧說過的話突然在她腦海里閃過。

  鬼使神差地,她問管事:「當真是你們自己覺得不妥,才來告訴我這事的?」

  她那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好大兒莫不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她,與其求神拜佛保他平安,不如實際點從寺里回來,用藤條管他不讓他作死來得實際吧?

  從前沒往這方面想過,如今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然又有誰敢違背林卻的意思,偷著把消息送她這來。

  管事沒想到長公主會這麼問,一時反應不過來露了破綻,想要找補結果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最後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不得不將背後的燕王殿下供出。

  昭明生生給氣笑了:「混帳東西!」

  宗室和朝臣都不夠他折騰了是嗎,耍心眼耍到她頭上。

  管事慌地背後直冒汗:「殿下息怒,老奴也勸過王爺,可王爺說、他說再沒有比這更適合的法子了,要麼早些逼你從寺里出來,要麼他早些沒了,不做您的負累,害您日日以吃齋念佛為牢,將自己關在這。」

  「王爺也是心疼殿下啊!」

  昭明沒想到林卻是這麼想的,仔細一琢磨又還真符合那逆子這些年來的瘋言瘋語,只是這次瞞著她,沒在她面前說。

  昭明眉心緊皺,半晌過去,閉眼低聲罵出一句:「又一個不長嘴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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