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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校醫院的病床,牆上的時鐘指向晚上八點。
距離比賽,整整過去了三個半小時。
寧歲神色微怔,反應稍有些遲鈍,身體不能動,卻感到心口處在撲通撲通急匆匆地跳。
倏忽之間,她的視線不經意移向床鋪的一側,眼眸微瞠。
——謝屹忱就趴在床邊,頭枕著手臂,側著臉睡著了。
床頭有一盞小燈,一旁的窗簾半掩,薄薄的月光順著玻璃透了進來,順著他雋挺的眉峰,到高挺的鼻樑,再到形狀好看的薄唇。
寧歲穿得還是之前那套粉色短袖短褲,身上絆倒時候的擦傷已經用碘伏處理過。她忽然意識到,他外面那件黑色外套脫了,此刻正隔著被子搭在她身上。
謝屹忱坐在床邊的一個矮凳子上,這樣弓腰的姿勢其實有點委屈他,雙肩平直,後背和手臂線條緊實流暢。
寧歲不由得憶起之前他二話不說背起她就跑的情景,胸腔里還沒平復下去的心跳又再度興起,愈發急促。
房間裡光線昏昧,少年黑髮散落,細長的睫毛淺淡地拂在眼瞼,很輕地翕動著。
他的右手壓在腦袋下面,左手鬆鬆散散地搭在床鋪上,看起來手腕冷白,骨節修長又分明。
寧歲舔了下唇,倏忽就很想知道,這隻手摸上去是什麼樣的感覺。
像是兒時想做壞事的那種心情,寧歲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伸直沒打點滴的那邊手臂,用微涼的食指輕輕碰了碰謝屹忱筋脈微突的手背。
——他沒反應。
寧歲安靜了好一會兒,咬了咬唇,又試探著去觸碰他的手指。
碰觸到的地方暖暖的,是皮膚最真實的紋絡。她呼吸凝滯一瞬,心間不知哪個角落柔軟地塌陷了下去。
溫度流連了片晌,寧歲定了定神,正要抽身而退的時候,謝屹忱忽然收攏五指,扣住了她的指尖。
寧歲心裡大驚。
他還是閉著眼,甚至動也沒動,但卻牽住了她。
說不上多重的力道,但溫度灼灼,讓她不能移動分毫,連同指尖都手臂都是輕微發僵的狀態。
……怎麼會這樣啊?!
救命救命救命。
誰來救救她。
牆上的錶盤內,秒針在滴滴答答地移動著。
指尖傳來的熱意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感有點過強,撞開她腦中本就亂鬨鬨的思緒。心跳也散亂地連跳了好幾拍,寧歲兀自深呼吸,強行準備讓自己能先鎮定一些。
她開始暗暗用力,希望能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逐漸把手指抽出來。
寧歲的視線緊緊地盯著他們交握的雙手,懸著一顆心,將整個過程都放慢,無比小心地按寸往外撤。
剛剛挪到一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謝屹忱五指驀地扣緊,將她的手摁在原地,牢牢地攥在修長寬大的掌心裡。
與此同時,他的臉頰壓在右手臂上,氣音懶懶的,像沒睡醒似的:「嗯,別動。」
第40章 粘稠
「……」
這間病房的布置頗有生活氣息,床頭柜上放著一隻可愛的小企鵝擺件,就是表情有些呆。
寧歲就像是這隻呆鵝一樣,耳廓發燙,仿佛被點了定身咒。
她僵硬著手指,大概冷靜了好幾秒鐘,才勉強接受現在這個局面。
——手,就是被他牢牢抓住了,動不了就算了,怎麼還越抽越緊…………
不是,他,真的有點無恥。
就是隨便一個人來拉他,他也會牽人家的手嗎?
指腹禁不住滲出汗意,另一側手機屏幕好像亮起來了,寧歲感覺自己很難在不吵醒他的基礎上伸手夠到。
正進退兩難的時候,門口傳來兩下禮貌的敲門聲。
是來察看情況的護士。
護士見寧歲醒了就開了大燈,與此同時,床上趴著的人好似也悠悠轉醒,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寧歲眼疾手快地將手臂抽了回來。
其實電光火石間,視線還是有在空中稍微交錯擦過的,但寧歲不想琢磨了,飛快靠著床頭支起身來,還有些矯枉過正地把手揣進了被子裡面,裝作無事發生過。
於是護士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姑娘正襟危坐著的樣子。
「……」
「感覺怎麼樣?」護士說,「就是急性腸胃炎疊加一點低血糖,是之前吃壞東西了吧?」
寧歲點點頭:「嗯,好多了,謝謝您。」
她之前還有點發燒的跡象,現在掛了水之後體溫也回到正常區域,護士給她拆了針之後,簡單地叮囑了之後的飲食和注意事項。
寧歲一邊聽著,餘光瞥見謝屹忱姿態閒散松懶地靠在旁邊的椅背上,低著頭在給誰發什麼消息,好似也完全不知道剛才睡著時候的事情。
「……」
寧歲心平氣和地做了個呼吸的動作,很快收回視線。
護士很快離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寧歲顯然還處在有點懵的狀態,謝屹忱視線掃向她耳根,白皙和微紅兩種顏色相接,顯眼又擾人,好似零星燎原的火,也不動聲色燒到了胸腔里。
他輕捏了下左手指骨,壓著鼻息,將溫熱的掌心掩在膝蓋上。
手背上似還殘留著些許癢意,像被小貓輕撓過似的。
寧歲這時才像是如夢初醒,腦袋轉了轉。
謝屹忱從善如流將手機收起來,直白地看著她:「注意事項發你微信了,記得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