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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的愛和關心也是一種打擾。
【這話聽著也許有點矯情。但我覺得我得到的關注讓我有點無力承載,它們像密密匝匝的潮水一樣,讓我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不太懂怎麼與旁人親近,總是感覺心裏面有障礙。
——當然,寧歲承認,這些也都是真的生了氣之後才說出來的話,有些過激。
每次冷靜下來以後,她又記起很多芳芳的好。
外婆外公家條件並不算好,外婆也不捨得花錢,所以夏芳卉從小節衣縮食,從未吃飽穿暖過。
到現在,她還保留著這種節儉的習慣,但是給寧歲買東西時,卻仿佛變了個人,大手大腳,什麼都要買最貴最好的。
寧德彥已經算夠寵她了吧,但芳芳卻有過之無不及,在她出生的時候就給她買了挺高額的保險,輪到寧越時卻並沒有。
別人家是重男輕女,他們家可能反而會有點重女輕男。
從幼兒園蹣跚學步,到現在考上大學,過去這十八年裡,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芳芳都無微不至,關心她有沒有吃飽穿暖,過得開不開心。
如果寧歲說自己不開心,那芳芳可能比她還要難過百倍。
芳芳自己發高燒的時候還硬挺著熬夜加班,但是寧歲就算只是得個小感冒,她都心疼得不行。
而且芳芳永遠能留意到,寧歲想要實現的一些心愿。
小時候跟爸媽一起跟團去過蘇州,那邊有條街賣的全都是寧歲喜歡的手工小玩意兒,但是因為旅遊團每個景點時間排得很緊,所以只逛了一半沒逛完。
寧歲一步三回頭被拽走,委屈巴巴,結果沒想到芳芳晚上沒跟大家一起去高檔茶館看評彈表演,而是當機立斷帶著她打車穿越大半個蘇州,把剩下半條街給走完了。
這件事讓她印象格外深刻,感動地記了好久好久。
有時候寧歲會想,自己應該知足。
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獲得這樣多的愛。
但其餘的時候,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
寧歲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緒還挺混亂的,也許是因為當局者迷,所以就特別希望有個人能夠說些什麼來點明她。
寧歲噼里啪啦說了一通,最後抬起手,輕輕碰了碰眼睛:「謝屹忱,你說我這樣是不是特別白眼狼,一邊享受著我媽的好,一邊又排斥她對我的管束。」
她其實很茫然,問出這話的時候也沒指望能得到什麼回答。
這也許本來就是道無解題。
誰知電話那頭晃了晃,慢悠悠地謔了句:「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寧歲:「嗯?」
謝屹忱:「你要這麼說,我還瞞著我爸把他的錢給了別的親戚呢。」
他很囂張,也很有自知之明:「一聲白眼狼都不夠,還得加一句敗家子。」
哦對,三四百萬。
寧歲也想起來,默了一瞬,莫名很想笑。
——這要比起來,好像,確實是甘拜下風。
謝屹忱又笑了聲,嗓音懶懶道:「我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有我給你兜底呢,別怕啊。」
「……」
寧歲覺得他這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粗暴又奇特。
又是短短几句就化腐朽為神奇。
她舔了舔唇,手機緊緊貼在頰邊,慢慢又眨眼吃了顆軟糖。
甜滋滋的。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謝屹忱聲線低緩,正色道:「對於這事,你想聽聽我的理解嗎?」
寧歲怔了下,立刻點點頭:「嗯。」
謝屹忱說:「站在阿姨的角度上,她很愛你,所以希望能夠了解你所有的情況,這種出發點本身沒有錯。」
「但是站在你的角度上,你也需要私人空間,希望擁有自己的生活,會感覺她的方式有失妥當也很正常,所以,你不需要因為自己產生了那些負面念頭就感到愧疚自責。」
「相反,我覺得你能夠體諒到她的難處很不容易。換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像你處理得這麼好。」
他這樣客觀公正,寧歲覺得很受用。
不像一些外人長輩,總是站在道德制高點跟她說,你媽媽這麼辛苦,脾氣是有些急,但你也應該懂事點,多體諒她一些。
「寧歲。」謝屹忱頓了下,認真地叫她的名字。
「你要知道,你是一個完整、獨立的個體,有權做選擇,也有能力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她不是不放心麼,那就證明給她看,你已經長大了。」
寧歲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茅塞頓開了。
或者說,和他聊天,總是有種豁然開朗、柳暗花明的開闊感和輕盈感,仿佛四兩撥千斤,覺得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
原先以為是數學讓他們這麼有共同話題,後來才發現,好像也不是每個學數學的人都能這麼志同道合。
至少今天晚上和數學系那個高學長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心裡就沒有那種特別與眾不同的感覺。
不過,也許是她的錯覺,寧歲總覺得謝屹忱說話的語氣,跟她之前的那個筆友有些類似。
但具體對方是怎麼回答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寧歲捏了捏袋子裡的軟糖,溫吞地嗯了聲。
總感覺自己心跳又有些快,她下意識問:「你有用過那個數競的答疑網站嗎?」
那頭安靜一瞬,輕笑:「扯哪兒去了,什麼網站?」<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