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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逢年過節,才可能勉強吃上一頓豬油炒白飯。

  還有,她穿的衣服也都是舊的,縫縫補補又三年,褲子上全是各色布丁。

  每次同學們一起在操場做早操的時候,夏芳卉站在一水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中間,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當年夏芳卉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學,因為學費貴,外婆不同意供她,讓她早點出來打工,外公又是個妻管嚴,不敢有異議,所以夏芳卉一直是個大專學歷,也是前幾年抽空才考了成人高考,拿到本科學位。

  以前是窮,但也沒窮到這個程度,夏芳卉一度覺得,外婆就是不捨得給她花錢。所以她才在物質上拼命對寧歲好,想把自己以前缺失的都補償回來。

  這種不溫不火的相處方式直到寧越出生,兩人才說開。

  那時過的是苦日子,老一輩的思想可能都是那樣,樸素,節儉,溫飽還沒解決的時候,想不了別的。都是倔強的人,別彆扭扭地給對方遞了台階,這才順勢而下。

  後來寧歲在周末就時不時往外公外婆家跑了。外婆對她這個親外孫女格外大方,過年給她的紅包也很厚,總是慈祥寬容,也很支持她的各種決定。

  夏芳卉不讓寧歲做的事情,比如說喝汽水吃方便麵,有時候外婆還會悄悄給她準備。

  外婆還有一雙巧手,會織毛線,還愛看諜戰片和懸疑片,暑假的時候一老一小就會貓在沙發上看一天電視劇,外婆還教她織圍巾,勾各色花樣圖案。

  然而現在。

  時間過得太快,好像是一晃眼,老人家的頭髮就全白了。

  如果,她只是在想——如果有可能的話,人能不能一輩子不老呢。

  那樣就可以,互相陪伴很多很多年了。

  ……

  「寧歲。」謝屹忱的聲音自一旁傳來,寧歲偏頭,看見月光淺淺映在他眉眼,睫羽密密匝匝覆下一層疏薄的影,「你羨慕我自由。其實我也很羨慕你。」

  她怔了下:「羨慕我什麼?」

  謝屹忱低下頭笑笑:「大概是有人管吧。」

  寧歲對他的家庭,其實一直不是特別了解。只是從各種傳言,從新聞里,從同學的口中聽來的,拼湊成一個大致的模樣。

  她想他的父母應該很忙,沒空管他,所以他初中的時候才不住在家裡,還學會自己做飯。

  「從我記事開始,父母就一直為了公司在四處奔走。他們總是跑各地出差,偶爾回來一下,把我交給我大伯大媽照顧。」

  謝屹忱坐在長椅上,坐姿懶散地靠著,手裡就一直拽著那根鞋帶,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

  「其實當時我覺得挺酷的,別人的爸媽都是二十四小時嚴格看著,只有我爸媽不管我,一走就是好多天,回來還會給我帶禮物。」

  後來才發現這種情況很不好玩了。

  基本上就沒有一家三口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候,父母總是來去匆匆。謝屹忱從來不怕黑,因為小的時候晚上沒人陪他睡,必須克服掉這樣的毛病。

  小學的時候常常去大伯家玩,蹭吃蹭喝蹭睡,大伯大媽待他很親,小時候數學英語的啟蒙都是兩人教的。

  他調皮,但是很聰明,貪玩也有個度,不像堂哥那麼明目張胆,出去跟人打架,總鬧得一身傷回來,最後被大媽脫了褲子按在沙發上揍。

  但是哪怕再親,謝屹忱依舊覺得自己給大伯一家添了麻煩,這年頭多養個孩子要花的錢不少。

  所以一到初中,他就自己在外面租了個房子住。

  初二那年,公司發展進入新階段,謝屹忱以為父母能夠短暫地歇口氣。那天聽說他們從機場回來,他自己下廚做了好幾道菜,在家裡滿心歡喜地等著,想著能讓爸媽也吃上自己做的飯。

  結果一直等到菜涼透了,客廳的玄關處都是黑的。

  沒有人回來。

  計劃臨時更改,他們去了別的城市。

  謝鎮麟和邱若蘊根本就不記得,那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這過去的十八年,謝屹忱覺得那應該是野蠻生長。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他最終長成了這副有稜有角、恣意不羈的模樣。

  「所以我說羨慕你有人管。我要想找個管我的人,還真是有點難。」

  謝屹忱笑得漫不經意,寧歲看著他,欲言又止。

  謝屹忱抬眉:「有什麼想問的。」

  他還是那麼明察秋毫,寧歲凝著他英挺的眉眼,感覺心裡某個角落驀地被觸碰一下,很柔軟:「我聽說你小時候經常跟著父母接受採訪,你不喜歡照相,是因為那時候總對著鏡頭嗎?」

  謝屹忱手上繞鞋帶的動作頓了下。

  「有一部分原因吧。」他垂著眸,不急不緩來了句,「沒辦法,那些記者覺得我長得好看啊,總是要我笑,次數多了就很煩。」

  寧歲:「……」

  又被他猝不及防地裝到。

  她深吸氣,默默咽下了後面的話。

  玻璃圍欄前的花草被夜風輕輕吹拂搖曳,洱海溫柔起伏,夏夜靜謐,謝屹忱想,剩下的以後再說吧,說多了怕嚇著她。

  這會兒比剛才還清醒,寧歲問:「謝屹忱,你知道哪裡有酒嗎?」

  「就大廳那冰櫃裡,隨便拿。」謝屹忱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怎麼?聽完故事,現在想喝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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