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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煙花散了,雪停了,他們就跟著奶奶上了天庭,護士分開他們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們倆相愛觸犯天條,是天兵天將要把他們分開……
這一幕幕……在外人眼裡看是搞笑又深情。
可在夏薰心裡,簡直太神經了,一輩子黑歷史。
正當她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周修福突然開口:「修瑞,他們真的能參加蟠桃會嗎?」
他很小聲,好像有人特意叮囑過他,醫院不能大聲講話。
夏薰一怔。
周修福看向她,那神情就像一個躲在門帘後面的小孩子,在小心翼翼的看向大人:「那你是仙女嗎?」
夏薰眼睛好久都沒眨一下,然後她看向周修瑞,眼裡藏不住的震驚。
周修瑞淡淡對醫生說:「辛苦您了。」
醫生會意,便說:「我們去下個病房查房了,有事隨時按鈴。」
醫生們都出去了。
周修瑞才看向夏薰:「他受了傷,智力現在只有四歲。」
夏薰努力壓住心中久難平靜的如持續不斷的地震般的訝異:「怎麼回事。」
「月牙兒被找到……」周修瑞頓了頓,「也就是趙利源落網的時候,他接到警察的電話趕到廣州,半路出了車禍,醒來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看,任何人的苦難,都可以用一句話輕易概括。
夏薰想哭,嘴一咧,卻笑出來。
一笑,眼淚便顫抖著湧出眼眶。
好一出命運弄人。
原來他在失去妹妹的時候,也同時「失去」了父親。
夏薰去了奶奶家。
她和周流光一起出的院,下車後,她覺得周流光的爸爸和叔叔都在,她過去反倒有點尷尬,所以就說要出去走走,結果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奶奶的院子裡。
踏進這扇門的時候,比想像中容易很多。
原本她非常牴觸,她怕看到熟悉的院子,院子裡的花和樹,樹下的石凳和石桌……因為看到這些,無非是提醒她,物是人非。
奶奶家很乾淨,並沒有常年不住人的荒蕪感,還好她當年臨走之前托魏爺爺幫忙打理。
只是推開門,聞到濃濃的被雨泡過的霉味,看到屋檐下竟有兩隻燕子窩的時候,才會感覺到沒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
她到奶奶的臥室里坐了一會兒。
魏爺爺雖然會來打掃,卻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就來,所以奶奶的床板和其他家具一樣,還是沾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夏薰卻還是坐了上去,木床一坐上就吱嘎響。
奶奶不在的日子,連床都老了許多。
都說睹物思情。
果然,沒有進家的時候不覺得,進到家裡來,夏薰才覺得從前的回憶全都如潮水一樣涌了上來。
院子裡的那棵合歡樹已經開花了,她仿佛能看到她和奶奶坐在樹下,奶奶用蒲扇幫她把熱湯扇涼的樣子;奶奶屋裡擺的那隻花瓶曾經被她打碎了一次,豁了一個角,但奶奶太喜歡,就重新黏了起來……
這一切都告訴她,如今的確物是人非,但記憶還都是美好的。
她感覺自己這些年很蠢。
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呢?當她害怕面對不好的回憶時,其實同時也把美好的回憶給屏蔽了。
她突然發現,她的人生已經遺失了太多的珍貴和美好。
她不能再繼續失去了。
她緩緩躺下,把自己蜷縮著抱在一起,好像小時候被奶奶抱在懷裡一樣。
從她的角度里,能看到兩隻盤旋著的燕子,從壞了一大塊的窗玻璃上飛進來,鑽進了客廳房頂上的窩裡。
真好。
或許這樣就已是極好。
她在奶奶的床上慢慢的睡著了。
等她醒來,才發現手機里全是未接電話。
是周流光打來的,原來他已經醒了。
她從床上坐起,給他回了過去。
他秒接:「你去哪了。」
她問:「怎麼了。」一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一直沒見你,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周流光說。
夏薰本想說「我能出什麼事」,話到口中,又變成了「我這就去找你」。
掛了電話,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整理了一下頭發才往魏爺爺家去。
那會兒周修瑞和周修福已經離開了。
魏爺爺一個人在院子裡剝豌豆準備熬湯,她走過去,離得近了,魏爺爺發現了她,一笑:「流光在他屋裡躺著呢。」
夏薰點了點頭,就進屋去了。
誰知她剛踏進屋裡,就看到樓梯的牆上印著一個人的影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她故意把腳步加重了,邊走邊喊:「周流光?」
剛出聲,那道黑影倏地從眼前晃了過去。
夏薰忍不住撇嘴一笑,好像所有的陰霾都一掃而光,上樓的步子都輕快很多。
她上了樓,打開他臥室的門,只見他正閉著眼躺在床上。
夏薰心裡暗笑,走了過去,問:「你還沒好啊。」
他特別「艱難地」抬了抬眼皮:「頭疼。」
夏薰陪著他演:「那怎麼辦,要不我給你找點止疼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