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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去。」夏薰並沒考慮太久。
江綏給夏薰發來一個地址。
這地方離她家並不遠,正好還有空餘時間,她回家去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連衣裙。
這裙子是她隨手在衣櫃拿的,可穿上後在穿衣鏡前看了看,才覺得有「精心打扮」過的意味。
連衣裙是短款的,淡紫色與絳紫色拼接的款式,細吊帶,胸口是羽毛設計,下擺垂下幾綹長度不一的流蘇,隨著走動晃在大腿或膝蓋上。
所以在妝容上她沒有多費心,甚至連粉底液和眼影都沒上,只掃了腮紅塗了口紅,讓自己看起來有氣色即可。
有時候「看上去過於精心打扮」和「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是精心打扮過」,同樣都代表在意。
反正……就這樣吧。
她出了門,打車前往江綏所說的餐廳。
恰逢晚高峰,原本她走路只不過二十五分鐘的路程,這下在路上硬生生堵了半小時,偏偏那個路段又不能下車,夏薰暗罵自己笨。
總之最後姍姍來遲,等她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周流光和他的「女朋友」坐在包間最裡面,正對著門的位置。
因此夏薰第一眼就與那女人四目相撞。
那女人也深深望向她,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暗潮湧動。
然後夏薰有一瞬間恍惚,對面這個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因為這個對視而回到了從前。
她沒想到,原來大家口中周流光的女朋友竟是黃芷寧。
這個遙遠又陌生的名字。
和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在多年後終於重疊到了一起。
江綏給夏薰介紹:「這是黃芷寧,流光談了好幾年的對象。」
又轉而向黃芷寧介紹:「這是我對象,夏薰。」
夏薰和黃芷寧淡淡看向彼此。
很快,黃芷寧向夏薰伸出了手:「你好夏薰。」
夏薰頓了頓,也很快揚起禮貌的一個笑:「你好,黃芷寧。」
夏薰一直覺得人生就像一本書,她十幾歲的書頁密密麻麻全都是黑色墨痕,可黃芷寧這個人,明明只用寥寥數語一筆帶過,可留下的卻全是彩色字跡。
那時候的黃芷寧,小小年紀風情便已是渾然天成,眉宇之中滿是天之驕女的氣定神閒,如果用顏色形容,沒人比她更適合硃砂紅,如果要用比喻形容,她完全撐得起驕陽似火四字。
可現在的她與從前完全相反。
她穿了件白色T恤,藍色普通款式的牛仔褲,頭髮在腦後低低紮起來,露出素麵朝天一張臉,依舊是濃顏卻不再濃艷,全身上下沒戴一個首飾,也沒有化妝。
她現在是白色,最素淡的白,最無欲無求的白。
像月光那般輕盈的白。
反觀夏薰呢?
思及此,夏薰端起眼前的酒,一飲而盡。
她變得像從前的她,她卻變得像從前的她。
要不怎麼說命運弄人,她們都變成了與從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樣子。
「你這次回國還走嗎?」落座之後,夏之傑問了黃芷寧這麼一個問題。
「應該會走吧。」黃芷寧笑笑。
「什麼叫『應該』?」江綏笑,「看來還是沒想好啊。」
黃芷寧攤手失笑:「好吧,準確來說是,會走。」
夏之傑問:「你做什麼工作來著?」
「我做青少年心理研究的。」黃芷寧說。
「哦,對,想起來了。」夏之傑連連點頭,「記得上次見面你一直在接電話,有個孩子想輕生,被你勸下來了。」
黃芷寧淡淡一笑。
江綏從桌下踢了踢周流光的腿:「我說,你倆總這麼兩地分居不是個事兒啊,你捨得你媳婦兒?」
周流光夾了口菜吃:「愛不是束縛。」
說得別提多理所應當。
包廂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夏薰這才有光明正大的機會看周流光一眼,他穿了身和黃芷寧很配的衣服,可饒是白色的短袖,放在他的身上也穿出了不羈的味道。
他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好像她和其他人帶來的女伴一樣,他不熟,也不感興趣。
夏薰收回目光,在大家的笑聲漸漸停止的時候。
然後她起身去衛生間,走出了包廂。
剛走到女衛門口的時候,走廊拐角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夏薰側臉看過去,幾綹頭髮垂在肩頭,慵懶而嫵媚。
黃芷寧頓住了腳,看著她,眼神像在欣賞又像在惋惜。
夏薰知道黃芷寧是刻意來找她的,便沒有裝不知道,走上前靠在盥洗台上,背對著鏡子。
黃芷寧走到她身邊,面對面站在她面前,先是從鏡子裡看了看她肩頭的煙花紋身,才又看向她的臉:「你變了。」
夏薰目光沉了沉。
她說過,她現在的朋友,都沒有見過她從前的樣子,所以從沒有人說她變了。
可現在,終於有個故人,站在她面前,直言不諱說:你變了。
「你也變了。」夏薰回以這樣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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