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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流光一愣,明白過後,臉就黑了,語氣也冷了下來:「本來就是一次性的,無所謂。」
夏薰:「……」
她轉頭準備盛面,視線一偏,忽然注意到他的頭髮還是濕的:「你沒擦頭髮嗎?」
周流光問:「你家沒吹風機?」
「沒有。」夏薰想了想,小跑進屋拿了個毛巾出來,「你用這個擦吧,這是不用的枕巾,我都用來擦頭髮。」
這條枕巾上面也有她的香氣。
心裏面剛壓下去的某些東西又起來了,媽的,誰能想到他擦個頭髮都能來感覺。
周流光本來想說「自然干就行」,可她眼神太清澈,就顯得他跟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小人似的,猶豫了一秒乾脆接過來。
他在這擦頭髮,心裡又彆扭又生氣。
夏薰又進了屋,再出來,手裡多了碘伏、酒精、紗布和創可貼。
周流光停下擦頭髮的動作,把毛巾丟給她:「我自己來吧。」
要是再讓她上藥,他恐怕得在心裡念「阿彌陀佛」。
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能夠得到的他都擦了擦碘伏,夠不著的他壓根沒管。
臉上的傷只有眉骨和嘴角兩處,眉骨上的那道傷口,讓他平添了幾分野性,哪怕是貼上了創可貼,這絲氣質也依舊不減,就像紋在了眉眼之中似的。
嘴角的那處傷,他沒處理,夏薰忍不住吐槽:「你也太隨意了。」
他說:「隨它去吧,反正死不了人。」
夏薰:「……」
處理好傷口,周流光終於可以吃飯了。
說實話,他這會兒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而眼前這碗面里偏偏還滴了香油,差點把人香迷糊了。
他夾了一大口吃。
一張嘴,嘴角的傷扯痛了一下,他皺了皺眉,卻沒停,還是一口把面吞了。
夏薰忍不住撲哧一笑。
周流光一個眼神警告:「笑屁。」
夏薰搖了搖頭,起身走去屋外找奶奶,背過他卻笑得更深。
奶奶剛把院子全都掃乾淨,一見她笑,問:「你笑什麼?」
夏薰比劃手語的姿勢都透著樂:「我笑他像小孩。」
奶奶失笑:「他本來就是小孩啊。」
夏薰努努嘴,說:「不,他這個人,您不知道。」
轉身看他,還在狼吞虎咽。
他吃得很香,但不像別人吃得開心了,眉眼都舒展,他還是那副「別惹我」的樣子,看起來沒什麼滿足感。
但夏薰卻覺得挺滿足的。
她從柜子里斷了盤鹹菜放到桌子上,又到他身邊坐下。
周流光餘光掃了眼那盤鹹菜,沒動筷。
碗裡的面還剩最後幾口的時候,他才去夾鹹菜,也是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手機就放在桌子上,夏薰都不用刻意去看,就看到了「爸爸」二字。
她笑:「是你爸爸打來的,肯定是祝你生日快樂。」
他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變僵硬了,表情也莫名冷了下來。
夏薰一怔,笑僵在臉上。
剛想問他怎麼了。
他突然乾嘔了一聲,沖了出去。
他到院子裡的合歡樹下停了下來,扶著樹彎腰「哇」地一聲,沒有吐出來,但卻無比痛苦的不斷在乾嘔。
夏薰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嚇得沒敢上前。
樹下有個裝垃圾的大鐵桶,奶奶剛才掃的樹葉就裝在這桶里,周流光開始只是彎腰吐,吐不出來,到最後跪下來抱著垃圾桶吐。
他根本就吐不出任何東西,但卻無法停止劇烈的乾嘔,他的痛苦肉眼可見,吐不出食物,卻嘔出了靈魂。
夏薰還是走了過去,她想蹲下來替他拍背。
手剛碰到他,他一激靈,轉臉看她一眼。
夏薰頓時不敢呼吸。
她被他的眼神狠狠刺到了。
他很痛苦,很糾結,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他還很恨。
她原本關心的話都哽在喉嚨里,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不知道她的眼神有多無辜,多迷茫。
周流光被她的眼神傷的體無完膚,想到她在萍聚為他流下的淚,他的淚意也不受控的往上涌,他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幾乎是落荒而逃。
夏薰在原地怔怔的出神。
奶奶在屋裡,聽不到外面的動靜,等她再出來才發現周流光走了。
拍了拍夏薰的背,問:「他走了?」
夏薰這才回神,恍如隔世的點了點頭。
周流光進家後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
沒開燈,屋裡漆黑一片。
他的眼淚狠狠砸了下來,一顆又一顆,仿佛要把地板鑿出洞——如果不是父親突然的一個電話,他差點都忘了,他和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不能吃她們家的東西;不能接受她們對他好;不能忘記一家人受過的罪……
赤裸裸的現實像一個拳頭把他瞬間打醒,他想把吃的東西吐出來,就好像把得到的溫暖還回去,但是他做不到。
他好氣。
氣到要邊哭邊大口喘氣咬著牙忍住,卻還是覺得憤怒,被命運耍得團團轉的那種憤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