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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行走之人背影健碩,布鞋踩進泥濘里,沾了一層草籽。

  聞澈覺得眼熟,想要跟上去瞧個清楚。

  那人停了下來轉身看著聞澈:「容與公子,前面就到了。」

  是曲青竹。

  聞澈全然想起來了。

  曲青竹的手還帶著傷,裹著厚實的繃帶。夏日悶熱,繃帶的邊緣處可見汗漬。

  他一邊走一邊與容與說話:「聽聞容與公子今日要遠行做事,將您半途攔回來著實是冒昧。只是姑娘有事要與你說,在府中不方便,便在山頂那株老樹下候著您呢。」

  聞澈聽到夢中的自己說:「曲副使的話,在下自然是信的。」

  燕雲軍中有人對他不滿,是曲青竹為他攔了致命一擊,從而才落下了手傷的。那時的他對曲青竹沒有半點防備。

  可是今時聞澈卻隱約覺出點不對勁來。

  他要離開衍州,是元蘅親自送行的。為何元蘅又要人將他攔回來,約在燕雲山說話?

  曲青竹還在說話:「我在燕雲軍中許多年了,可是元將軍總是對我有頗多防備。其實我都清楚,只不過因為我曾是柳全將軍的舊部。我沒能跟著柳全將軍去琅州,留在了燕雲軍中。可被人防備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停下腳步,背後就是懸崖,有燕雀掠過層雲,俯衝而下。

  「容與公子,我本就處境艱難,你還要查我的部下……你就這般看不慣我麼?當日是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就這般恩將仇報?」

  夢中的聞澈怔了一怔。

  他解釋:「並非是針對曲副使。此番整頓是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曲副使的恩情,在下沒齒難忘。」

  「怎配讓二皇子殿下難忘?」

  曲青竹笑得淺淡。

  聞澈徹底僵住。

  他終於緩緩明白過來,自己的身份已然被曲青竹識破。

  此番是個圈套,根本不是元蘅在此等他。

  曲青竹道:「你隱姓埋名往衍州來,是衝著吞掉元氏罷?元成暉依靠於陸家人,你和梁晉誰都坐不住了。你利用姑娘的情意謀私利,她可知道?」

  「我不是……」

  夢中的聞澈開始往後退。

  他退一步,曲青竹朝前走一步。

  直到兩人的位置反了過來,聞澈被逼至崖邊,曲青竹才道:「是不是如此,你心裡最清楚。你接近元蘅,插手燕雲軍事務,真的是出於好心麼?你分明與元氏有著宿仇。你這般心思縝密,卻不想百密一疏,被我查明了身份。我受柳全將軍的賞識,這輩子都會效忠於他,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毀掉我苦心經營的一切。」

  「殿下,走好。」

  曲青竹忽然抬掌,重重地推在他的肩側,將他整個人推向了萬丈深淵。

  風聲過耳,萬物失音。

  從這場夢中驚醒之時,那點殘缺的記憶終于歸於完整。

  聞澈大口地呼吸著,指節捏得死緊,試圖讓自己整個人鎮定下來。

  簾帳被挑開,徐舒端著一碗藥和一碟烤羊腿過來,看著寒冬天裡聞澈的滿頭大汗吃了一驚:「這藥這般發汗?」

  聞澈搖了搖頭,沒應聲。

  許多事都需要捋清楚。

  他明白了自己這回來到衍州再逢曲青竹時,曲青竹眼底的震驚來源於何處了。他那一句「曲副使操練辛苦,還是要注意手傷」,對曲青竹而言又是何等的驚嚇。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往琅州來,清理自己留下的罪證。

  聞澈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衍州了。

  那時總是往衍州去,一則是為了拜訪褚清連,二則的確是為了摸清楚燕雲軍的底細。行軍打仗之人,最忌諱不知對方的根基。

  元氏雖然歷來在權爭中處於中立,可是當年的謀逆案中,元成暉公然對梁氏落井下石,這便意味著元成暉是偏向於屈從陸氏的。

  聞澈又豈能在俞州安睡?

  起初的想法的確是不堪的。

  可聞澈捫心自問,他對元蘅的心思卻沒有摻雜半點此種不堪。

  在石橋初遇之時,在褚清連的小院中重逢之時,他都不知曉元蘅的身份。

  誠然他恨元成暉,可真的遇上了她,他又總是心軟。

  元氏是元氏。

  她是她。

  這話他說過無數次,他也的確是這麼照做的。元蘅是生著輝澤的天邊月,所有縈繞在她身側的濃雲都是妨礙。

  只要她在那裡,他眼裡就只有她。

  「曲青竹呢?」

  徐舒不解:「提他做什麼?他不是被元大人處死了麼?」

  處死了……

  聞澈抹著汗,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做個夢險些給人做傻了,這麼重要之事都給忘了。

  上回在雪山底下,元蘅縱馬來見他一面,也說了些瑣碎,的確提過她在衍州查出許多曲青竹與陸家人的牽連,當即就處死了。

  說來也巧,陰差陽錯間,元蘅也算給他報仇了。

  徐舒見他不吃東西,也不肯再飲藥,便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你將自己餓死病死算了,反正我瞧著元大人命苦,也不差多這一樁了。想也知曉她如今在聞臨手底下做事有多艱難……瞧您這傷病,估摸也挨不到成親的時候了……」

  「滾……」

  聞澈的哀傷情緒被這人全給哭沒了,他接過藥湯飲了,斥道,「你嘴碎就罷了,怎麼還咒我死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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