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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愛。”

  “愛是個什麼東西哈?”陸晉言好笑道,“要什麼來什麼的,那是上輩子修的……呵,可這樣的運氣幾個人有?這世上最多的就是痴男怨女,今天你為他活,明天她為你死,求而不得的才是常態……”

  程今夕不明所以,“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就是想告訴你,有些事是算不清的。我跟段從,段從跟你,你跟顧淮南,甚至我跟你,都是算不清的。那些愛啊,恨啊,都是一筆筆爛帳,早就爛透到骨子裡了。”程今夕當然看不到陸晉言拉開胸口衣衫,愛撫似的撫摸著胸口上那道為段從而生的傷疤時澀然的表qíng,他懶洋洋的語調像是在笑,仿佛又恢復了往常不正經的痞氣,“我們都是傻子,對自己殘忍,對別人仁慈,誰稀罕呢。”

  是啊,沒人稀罕。

  誰都只稀罕自己稀罕的,心疼自己心疼的。其他人,甚至自己,在這個人面前都是狗屁。

  程今夕覺得鼻子泛酸,眼前一點點濕潤、一點點模糊。

  “哭了?”儘管她極力壓抑,陸晉言依舊聽到了抽泣聲。

  “……”

  “說話!”

  “……我懷孕了。”

  那頭徹底沉默,這個消息猶如驚天霹靂,炸得他只餘下與她一樣沉重的呼吸聲。

  像有什麼如鯁在喉,陸晉言甚至思考不及什麼,更不明白自己那一剎的難過究竟是為了什麼。

  “顧淮南的婚禮會如期舉行……顧氏有消息傳出,許慧已經有孕……”

  “你……明白嗎。” 陸晉言吃力的半晌才擠出幾個字。

  程今夕愣了許久,才吶吶道,“我知道了。”

  果然,果然是這樣。自作孽不可活,老天都是安排好的,它從來不曾對她仁慈過。

  早該想到的。

  陸晉言嘆氣,“今夕,回來吧。”回來,我跟段從罩你。

  ……

  ***

  “不是頭胎?”做B超檢查的老太太摸了摸程今夕小腹下早已癒合多年的傷口,笑得慈眉善目,“看不出你這麼年輕已經做媽媽了,寶寶幾歲了?”

  程今夕心頭一窒,“四歲半。”她低下眸子,吶吶地說,一字一頓。

  “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

  “女兒好,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醫生善意地笑,“而且你長得這麼漂亮,生得寶寶一定更好看。”

  “是啊,女兒好。”程今夕澀澀重複,眼眶卻一下子就紅了,痛如刀絞,“很漂亮,像她爸爸。”

  “打算生二胎?”醫生打開B超儀。

  程今夕恍惚了一下,茫茫然地搖頭。

  老太太瞪大了眼,有些吃驚,“不打算要?為什麼?”明知不該打聽病人的隱私,老太太還是忍不住好奇問。

  “不想要,也要不起。”程今夕說。平躺著望著天花板,室內光線昏暗,她眯著眼盯著天花板,一眨不眨,酸澀地忍著不讓眼淚掉落,以至於整個人都開始暈眩。

  要不起?

  看這位姑娘的穿著如此體面,實在不像是家境拮据到要不起孩子的地步。看她神qíng這樣頹喪,倒是更像是qíng感上受了什麼挫折和刺激……

  醫生老太儘管詫異,礙於醫德卻也不再多問什麼。

  “那真是可惜了,孩子都三個月了,是雙胞胎。”老太太點了點屏幕上的光標,兩個閃閃發光的胚胎,嘆氣道,“姑娘,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雙胞胎本就難得,加之你的子/宮之前受過大創,大概是生頭胎的時候大出血過,之後又沒養好落下了後遺症,懷孩子不容易,如果這胎不要,只怕以後都再難懷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深冬。

  B城像是被封印在了結界之中,冰天雪地,白雪皚皚。

  路邊的樹都結上了剔透的冰霜,地上積雪很厚,天氣冷得仿佛要凍住所有生命體內的熱血,以及一個個內心深處炙熱的靈魂。

  新年即將來臨,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熱熱鬧鬧,人生百態。百貨公司大概是這條街最熱鬧的地方,到處都是形色亮眼的都市麗人。天氣再冷,卻也凍不寒女人天生購物狂的熱忱之心。

  程今夕將自己裹在厚實的大衣中,愜意地窩在商場一樓咖啡廳內的角落,窺視著窗外行人穿梭。

  輕柔的鋼琴聲加之舒緩的暖氣讓程今夕稍稍有些犯困,她始終保持著斜靠沙發扶手的姿勢,第二杯橙汁喝得快要見底,卻還是沒有等到要等的人。眼見暮色四合,她不停地抬手看表,過久的等待讓她不禁湧起一陣不耐。

  想起早上在警察局的遭遇,也是這樣,等等等,等到你失去耐心,接踵而來的就是漫無邊際的審問。

  明明是與她無關的事,就因為被潑了一盆髒水而要理所當然地忍受那些人審視的目光。果然,庸俗的世人都同qíng表面上的弱者。

  而她,在別人看來現在似乎過得很不錯。

  感覺到對面有人坐下,程今夕懶洋洋的回過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微微皺了眉頭,“你遲到了一個半小時。”

  陸晉言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頭髮和大衣上還掛著薄薄的雪霜,他摘下墨鏡,依舊是瀟灑得不可一世,唯有眼瞼下淡淡的青影悄然地泄露出一絲疲憊。

  在程今夕記憶中,似乎還從來沒有看到他這個樣子。高高在上的陸影帝難道不應該是永遠光彩照人、卓爾不群的嗎?

  “唔,我請你吃飯算是賠罪。”陸晉言無所謂的喝兩口放在眼前早已涼透的檸檬水,癩笑道,“想吃什麼,牛排好不好?對了,差點忘了,你現在不能吃那些半生不熟的東西。”

  “陸晉言,別跟我打哈哈,”程今夕煩透了他這種若無其事的樣子,面上一下就冷了下來,“你不是來跟我解釋那天到底怎麼回事嗎,嗯?”

  程今夕回國不久,或許因為在國外呆久了回來之後有些水土不服,擔心肚子裡孩子有事,上周末她便一個人去做了產檢。

  檢查結果並沒什麼大礙,醫生開了一些藥給她,取完藥之後從醫院出來,卻意外地接到了陸晉言的電話。

  電話中,陸晉言命令她不准吃醫生開的藥。沒錯,是命令。問原因,陸晉言卻並不解釋,只是鄭重其事地一再qiáng調,不准吃。這讓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天你去醫院,傅雲姿就在你身後,”唇角依舊勾著,眼睛裡缺沒有笑意,陸晉言的聲音很冷,“我不知道她只是意外碰到你,還是蓄意為之……然後,你的藥被她換了。如果我沒猜錯,你要是吃了那個藥,你肚子的那個恐怕就保不住了。”

  他冷哼,“那女人倒是不死心,膽子也不小,一而再再而三的做這些腌臢事。”

  程今夕愣怔。

  一手下意識地死死捂住小腹,她徹底白了臉,僵著唇,半晌後問,“……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是意外……還是蓄意為之?”

  “……這是個好問題,”陸晉言哼笑,從煙盒抽出一支煙,剛要點,看了看程今夕並不好看的臉色,緩緩的又將火機放下,“你想得沒錯,我是叫人跟蹤你。這些年,你後背也一直有我的人。說到底,我還是不相信你。”

  “你跟段從……我哪個都不相信,也不放心。”陸晉言叼著煙,銳利的眸子中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像是繚繞其中的雲霧,似乎有一絲哀傷,更多的卻是看不清的qíng緒。

  程今夕有些茫然,從她用一枚一塊錢硬幣將腹中的孩子留下那一刻起,她就開始從未有過的茫然。

  即使命運未被善待,卻仍然相信命運的軌跡不會輕易篡改。一枚硬幣確定一雙孩子的生死,實在太過糙率,卻是她那時唯一能夠想到的公平。

  至於什麼是公平?根本沒有絕對的公平。生和死,去或留,都只是機率的問題。只是這樣粉飾一下,內心對於這一雙孩子的歉疚似乎就能稍稍地減少一點。

  每個人都活得那麼辛苦,要算計、要忍受、要堅持、要傷害別人、要被人傷害,可就算每個人都活得那麼辛苦,天天咒罵命運不公,卻仍然沒辦法放棄。

  為什麼呢?或者做著這些事的他們,都想不明白。

  “所以傅雲姿毀容……是你做的?”程今夕低著頭,看不出是哭是笑,幾乎是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問,“是嗎?”

  “是。”陸晉言沒有猶豫,“就當,我還你這些年的人qíng。”

  程今夕猛地抬頭,陸晉言看到她眼睛裡一片猩紅,愣了愣,不知該說些什麼。

  “可你並沒有欠我什麼,”她看著他,一字一頓,“當初我們說好的,你不打擾段從和伊伊,我一輩子不跟段從在一起。這是jiāo易,是jiāo易你懂嗎?你qíng我願,你沒有欠我什麼,我也不需要你為我這樣!”

  傅雲姿在拍爆煙火時發生意外,慘遭毀容,經調查系人為蓄意縱火,警方已立案調查。

  如果查出真相,那是刑事案啊。為了還她人qíng,值得嗎?

  “那是我跟傅雲姿之間的恩怨,跟你們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就算她是罪有應得,也不應該由你出手。你何必將自己牽扯進來?”

  “我怎麼沒欠你,”陸晉言自嘲道,看了看窗外並不藍的天,雪又大了。“我可不只一次想要你的命……在泰國,還有你那次在羅馬墜樓……如果不是我,很多事大概都不會發生……”

  “我以為那次是意外。”程今夕苦笑。

  “哪有那麼多的意外呢……”陸晉言也跟著苦笑,“你可以當沒發生,我不可以,段從也不可以……他直到現在都恨不得將我凌遲……有時候我也問自己,後悔嗎?可我知道,我不會後悔。那時候我是真的想要你死,所以今夕,我現在跟你道歉,可是我不悔當初……就是這麼執迷不悟啊……”

  執迷不悟的,被愛qíng束手束腳的傻子……

  程今夕聽著陸晉言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心裡只覺得疼。他們一個個都執迷不悟,究竟是欠了誰的。欠了老天的嗎?那麼老天接受了那麼多的怨氣和懺悔,是不是可以施予這人世間一點慈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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