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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嘉頤眼睛一亮:「真的?」
陸懷硯從來沒看過她的演出,她剛來英國讀書那年在學校有一場聖誕演出,演的《白雪公主》。
那天的演出她是主角,連爹地媽咪都特地從港城過來給她加油。
陸懷硯同外婆關係好,原以為外婆一開口他也會過來看她跳舞,結果他那壓根兒沒出現。
來年夏天他大學一畢業便回了北城,往後那麼多年就算來了歐洲也只是過來陪外婆吃頓飯便走。
嘉頤知道他一直在忙著往上走。
從當年站在山楂樹下的少年一路成長成如今獨當一面的陸氏繼承人。
十四歲那年二哥同她說的話她其實一直記著,她也確實不再是當年那個用蹩腳的普通話同他搭話的小姑娘了。
「二哥你要說到做到。」通往一樓的木梯里,滿臉期待的小姑娘挽著關紹廷的手,說,「你要做不到,我今年都不想同你說話了。」
「……」
那瓶珍藏已久的Romanee Conti,陸懷硯陪著Linda喝了大半瓶。
Linda從前是鋼琴演奏家,酒勁一上來,便要拉著陸懷硯彈琴。
客廳里就擺著一部全手工的斯坦威,Linda銜起根女士香菸便彈起琴來。
她年歲不小了,滿頭時髦的灰發,氣質十分優雅,彈起琴來卻充滿激情,來了曲歡快的《小狗圓舞曲》。
陸懷硯沒掃她興,在她彈完後便坐上琴凳。
垂目忖度片刻,沒一會兒指尖便流淌出一串柔軟的音符。
是德彪西的《月光》。
這是江瑟成年禮那日,她特地給自己挑的曲子。
男人彈琴時的神色很專注。
他自幼便師從名師,十來歲的年紀就掃羅下一牆壁的獎盃。只是這些年忙著做個稱職的繼承人,鮮有暇余沾琴,技藝到底不比從前。
Linda卻聽得十分享受。
陸懷硯這晚上就只彈了這一曲,回到牛津街的公寓時約莫八九點的光景,天色早已暗下。
男人經過吧檯時才想起今天忘了問那姑娘這次想要什麼伴手禮。
索性便給酒櫃裡的酒拍了張全家福,給江瑟發了過去:【想喝哪幾瓶,過幾天帶回去給你。】
江瑟一起床便看到他發來的圖片,邊刷牙邊點開照片認真挑了起來。
最後她挑了三瓶,全都是威士忌。
選完酒,她換好衣服便去梨園街吃早飯。
再過幾日便是小年了,江棠和江冶都會回來,小年一過馬上便是農曆新年。
這會走在路上已經隱隱有了年味。
余詩英今天特地歇了半日,說要帶她去做套新年穿的衣服。
她們去的一間很老的裁縫鋪,與張玥那間有些相像,卻不是做旗袍的。
「小時候阿棠和小喻都在這裡做新年衣服。」
江瑟望著牆上掛著的一水兒小孩兒穿的漢服,默了默,說:「您希望我今年穿著漢服過年?」
余詩英牽著她手進去裡間,笑道:「你不是喜歡旗袍嗎?我問過琪姐了,她說能給你做身改良版的。」
這是還記著她找張玥做旗袍時隨口胡謅的話呢。
江瑟其實不愛穿旗袍,只不過看著余詩英溫柔的眉眼,到底沒說不,乖乖讓那位琪嬸給她量了尺寸。
晚上回到公寓,洗完澡坐在床上時,想起先前說要找張玥做的那件旗袍,很自然地便又翻起了那本百科,回到說無足鳥的那一頁。
趙志成在這一頁標註了「極樂鳥」三個字。
這三個字倒是叫江瑟想起張玥提及過的那句台詞,那隻一旦落地便只能等待死亡的鳥。
很悲哀的一種鳥,江瑟其實很不想要這麼一件旗袍。
她將書放回紙箱,隔日一早便抱著紙箱去了張玥住的公寓。
張玥這兩日都是何苗在照顧,江瑟進去時卻不見何苗的蹤影,便問道:「何苗呢?」
「小苗回家裡幫忙,馬上過年了,她得幫她爸媽幹活。」
張玥的精神比兩日前又好了些,拄著拐杖也能進去廚房給她泡茶,江瑟接過她遞來的茶,慢抿一口,說:「你今天看起來不錯。」
張玥露出個很淡的笑容,目光瞥向沙發上的紙箱,說:「你都看完了。」
江瑟「嗯」了聲,同張玥一起回到客廳,在沙發坐下。
她拿出裡頭那聽過期啤酒,說:「這瓶啤酒,是趙志成帶回來的?」
張玥望著那瓶啤酒,紙箱裡的東西她件件都爛熟於心,望一眼便想起來了。
「是阿誠在江城的最後一日帶回來的,同那些錢一起。」她從江瑟手裡拿過啤酒,垂目打量,「我那日也是頭一回見這啤酒,阿誠他平時從來不喝酒。」
從來不喝酒,卻在那一日帶了一瓶啤酒回來。
這是別人給的?跟那筆錢一起?
江瑟抬起眼:「張老闆,這瓶啤酒我能帶走嗎?等用完了,我會再拿回來還給你。」
張玥非常無所謂地嗯了聲:「這裡面的東西只要你需要用,都可以帶走。」
江瑟看她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
兩人一直聊到午飯將近,多是張玥在說,江瑟在聽。
俱都是些她與趙志成的瑣碎事。
像是終於找到能說話的人,張玥說的口乾舌燥都沒停下話匣子。
臨別時,張玥拄著拐杖,問江瑟:「江小姐,我和趙志成的故事都說完了,你還有什麼想聽的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