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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結局已定,只要時日未至,總也還能留有一絲希冀。

  他未作停留,閃身掠至裂隙邊緣。

  積聚地底之下的黑色魔氣,依然蠢蠢欲動。

  感知到生人靠近,這些魔氣霎時間更加肆虐,叫囂著欲要衝出裂隙,卻被覆於其上的金色卐字封印牢牢鎖住,未能溢出一絲一毫。

  這道封印遠比以往更為堅固,三年前流散在外的滔天魔氣,被牢牢鎖在琉璃淨世界域,也因這四百修士的獻祭而逐日淨化,這才未令魔物禍及整個上清界。

  抵禦魔族從不是琉璃淨世一家之事,然而此番救世之舉,如今卻成了世人口中理所應當的犧牲。

  有心者從旁煽風點火,將一切罪責歸咎於宴清霜身上。

  不明真相之人,只會認為是他與妖族來往過甚,重私情而輕大義,以至於疏忽宗門事務,最終釀成大禍。

  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扮作正義之士,適時出面壓下輿誦。

  但此舉無異於印證了這一猜測,使得眾人更加確信,琉璃淨世因魔禍覆亡,皆是其咎由自取。

  知曉此中隱情者不過寥寥,是以每當提及於此,其餘仙門之中或許有人深覺惋惜,但卻無一人會生出感激稱頌之心。

  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琉璃淨世澹泊寡慾,無愧天地大道足矣,何須在意旁人言說。

  這世上大抵也僅有那隻貓兒,會因這些刻薄無稽之談,去替他們打抱不平。

  思及此處,宴清霜不禁彎了彎唇角。

  他今日瞞著阿凝來此,想必那貓兒又要生氣了。也不知到了那時,他還能否哄她開心。

  這一月里,他能感受到雪初凝的小心翼翼。畢竟靈貓本就比人族敏銳,他體內的靈力流失之快,只怕那貓兒比他自己還要最先察覺。

  宴清霜倒希望她能遲鈍一些,總也好過日復一日地害她為此擔憂。

  他今日似乎極易分心,總會不合時宜地想起雪初凝。

  但他並未克制這份思念,反而生怕自己會忘記似的,將那貓兒的模樣一遍遍地描摹,連帶著心中難平的悸動,一齊深深刻入識海。

  只是他身形未停,垂眸望著腳下黑氣涌動的深淵裂隙,忽然一躍而下。

  僅一道封印相隔,下方的魔氣遠比地上要濃重得多。

  雖說琉璃淨世功法有克魔之能,但宴清霜如今靈力匱竭,面對周遭洶湧而來的魔氣,他的身體仍是瞬間現出道道可怖的血痕,就連臟腑也因侵蝕而隱隱作痛。

  耳畔充斥著呼嘯風聲,以及凶獸和魔族形同鬼哭的嚎叫。

  目之所及一片昏暗,四周現出一雙雙猩紅眼瞳,帶著審視的意味,緊盯著那個孤身擅入此間的異族。

  宴清霜足尖點地,輕落在一朵巨大的赤紅傘菌上。

  幽黑魔域裡滿是潮濕的腐腥氣,連空氣都顯出幾分粘稠。

  魔物隱在暗處竊竊低語,似在商討著如何分配這來自異界的食物。但又察覺此人身上,令他們不喜甚至膽怯的氣息,一時未敢上前,只不遠不近地朝他圍了過去。

  宴清霜渾不在意,方從菌傘上躍下,便有按捺不住的凶獸朝他撲來!

  破惡刀自行出鞘護主,一刀斬下為首那隻凶獸的頭顱。

  獨角鷹喙的獸首在地上滾了幾圈,猛地撞上方才那朵赤紅傘菌,隨即被其釋放出的無數孢子淹沒。

  孢子迅速生長為菌絲,一瞬便將那獸首吞噬,化作一灘腥臭的膿水滲入地表,成為菌體的養料。

  好在宴清霜有法障護體,將那些吞食活物的孢子隔絕在外,並未受到分毫影響。

  然而有先鋒者起了頭,其餘魔物便緊隨其後,一齊蜂擁而上。

  一時間,空中巨大的蝠翼扇動颶風,地上猛獸暴戾嘶吼。

  宴清霜旋身避開一隻高如山丘的凶獸,只見方才站立之處,猝然被一排尖利的巨齒鑿出一個大坑。

  聚靈丹恢復的靈力已然所剩無幾,短時內再次服用,又會對靈脈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據說魔宮在魔域深處,現下未至腹地,周圍的魔物卻越來越多。

  如此消耗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宴清霜不由皺了皺眉,正欲聚起最後一絲靈力,馭使破惡強行開出一條通路,圍於身周的魔物卻突然止住攻擊,紛紛退避開來,猶如見到了什麼可怕之物。

  他召回破惡,斂起神思抬眸望去,卻見前方幽深之處,徐徐走來一位身披黑甲的人族魔修。

  魔修面無表情地來到宴清霜面前,行走間,身上的甲冑發出冰冷的碰撞聲。

  他在一丈外停下,而後頷首作禮,恭敬道:「尊駕久候了,魔主有請。」

  這名魔修說話的音調有些古怪,似乎是很久以前北域之人的口音,若是仍在現世,宴清霜或許還要稱他一聲前輩。

  這是宴清霜第一次深入魔域,有魔修帶路倒也方便許多。

  魔宮巍峨立於懸崖之上,漆黑的磚石高聳天際,仿佛要刺破那一輪終日不落的血月。

  領路的魔修將他帶至殿前便自行退下。

  外圍靈智未開的魔物無法深入此處,魔宮之中儼然寂靜許多。

  宴清霜步入大殿,殿門在身後自行閉合。

  空曠的殿內只燃著幾盞燈火,微弱的燭光映出一片昏黃。

  最里的高台上坐著一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他此刻正閉目斜倚在寶座上,烏黑的長髮束以玄金高冠,面色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蒼白似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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