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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國外度假的一年裡發生過一次意外,欲厭欽當時密會拖延,晚回了三小時,京宥就安安靜靜躺在臥房裡睡覺,艾莉絲和女傭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過兩次房,認為人真的是在睡覺。

  誰知道男人回去洗了澡後上床摸到人抖得厲害。

  他去翻京宥,竟沒第一時間翻動。病人蜷縮四肢裹在床褥里,緊閉雙眼、臉色慘白、冷汗頻出,怎麼叫都對外界無意識,最後被迫打了針安定。

  病人微清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這句話差點把欲厭欽的心臟刨出來。

  但他不得不逐漸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京宥是個病人、並將長久、甚至永生是個病人,他一開始懷有的「愛人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感知春秋和對愛戀做出正常反應」的願望終將不得實現。

  在潛意識裡,京宥終於扛不住病痛的折磨,把依賴性倒在了他身上,將他當做觸摸真實的開關,一旦開關驟然消失,剛好撞上京宥發病,就會讓他誤以為被永久遺棄在那個沒有任何人的精神黑洞裡。

  在意識到這件事後,扭曲的快感和興奮席捲著他的神經,讓欲厭欽克制不住頻頻冒出某些陰暗想法。

  但當京宥半夜喝水,因為眼睛暫時失焦摔倒在地爬不起來時,他那些什麼陰暗、什麼興奮、什麼狂躁消散得一乾二淨。

  他一邊下去把人扶起來,一邊聽到對方寬慰他說:「沒事,沒事,有點用藥應激,抱歉吵醒你了。」

  心臟疼得幾乎要裂開,他跪著把地上的人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親吻,一遍又一遍地觸碰他的溫熱,小心圈禁又絕不松力地環著他。

  直到神智緩過來,他才發覺自己早已渾身冷汗,愛人正耐心地撫著他的背,同他說:「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是在這嗎,我就在這裡啊,我哪裡也不去。」

  欲厭欽於是又恍然,他何嘗不是呢?

  京宥沒有他不能安然入睡,他沒有京宥也不能正常作息。

  他們像兩股從草叢裡伸展出的畸形又病態的荊棘,互相擰曲著刺破對方,卻又把身體的一部分陷入彼此的血肉,死死纏綿,除了掰斷其中一支沒有任何方式可以扯開他們。

  但時間陳久,他們早已乾枯定型,掰斷一支另一支也一定會折腰。

  *

  雖然放在大部分意味深長的視線里,京宥更像是那隻被馴化成功的金絲雀,很多時候一點風吹草動就引得他回頭去找欲厭欽的影子。

  剛開始這麼做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只是回頭看,得到肯定否定,或者直接由男人接手這件事情,他就會感到不用調動神經,不用費力,甚至有些安全感。

  依照心理醫生的說法,這其實並不是好轉的趨向。

  他們還是更希望京宥能夠擁有獨立的人格,不要過度依賴誰,也不要把病症全部一個人憋著。畢竟生活不可能萬無一失,總會有意外讓欲厭欽不能陪在他身邊。

  這次可能只是乖乖躺在床上發抖,下次可能會假想欲厭欽消失,引起無意識自殘甚至自殺。

  但是很顯然,這已經是最好的現狀了。

  比起對京宥那複雜多端到堪稱絕症的精神狀態,還不如儘量削減出現意外的可能。

  事實上,在嘗試著分開兩人催眠治療,但造成了五十分鐘各打一針安定的局面後,那些後請來的醫生們已經束手無策了。

  把兩個打了安定都肌無力又瞳孔失焦的人放在一場長椅上,男人主動挨過去親吻青年的脖頸,再一齊沉沉睡去。

  主治醫生看著他們倒在一起像互相舔舐傷口的殘獸,總算攤手不幹了:「(他們就像一對比翼鳥,一旦一隻死去,另一隻絕對無法獨活。)」

  ——

  欲厭欽很自然地接手京宥拋來的一切問題和決定權,他那些天天敲鑼打鼓壞心思作祟的控制欲得到了相當的滿足,或許再隨著他無意識里滲透了某些觀念。

  讓京宥沒有辦法、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再離開他。

  甚至包括,對死亡的選擇。

  於是再一次接到陌生電話時,京宥又習慣性回頭去看欲厭欽,一邊接通一邊問:「喂,你好。」

  對面的聲音很熟悉:「您好,京先生,我想同您再見一面。」

  京宥放下手機後才想起,他根本就沒有給態度。

  不過還好,欲家一直暗自留意著桃樂,避免她遇到類似家暴或者買賣之類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這一年間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家庭居然莫名其妙和諧起來。

  原先是想約在一處不近不遠的濕地公園裡,欲家嫌人多,挑了個鄉村田坎。

  京宥沒像上次那樣把自己遮得嚴實,他只戴了個墨鏡,單手插在兜里,圍著一條米色圍巾,提著一個禮品袋,徒自過去。

  欲厭欽靠在車後,清點車裡過期的零食。

  女士穿著一襲白裙,把馬尾扎得很高,坐得筆直,身材苗條清瘦,清純漂亮得同上回見面大相逕庭。

  見他來,桃樂站起身,對他鞠了一躬,才請他坐在身邊。

  「你是那位大明星吧,叫Caesar。」她說起話來柔柔的,與上次兇悍的印象完全不同,轉頭來臉色有些疲憊,「你長得真好看。」

  京宥把墨鏡摘下來,真誠道:「你也很漂亮。」

  桃樂深呼吸了一口氣,翹了翹穿著的老式繡花鞋,往田野里打鬧的一群孩子看去:「我?我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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