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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仰著面龐,側過手臂,用衣袖不停地擦拭著左側臉頰。

  男人走過去,蹲在他身前,重複道:「告訴我,好嗎?」

  京宥動作一停,麻木地擰頭去看他。

  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莫大的惶恐再次襲碾入大腦:「你沒有聽……」

  欲厭欽皺眉:「什麼?」

  京宥側過眼。

  他在迷濛中捉住的那、堪稱不值一提的杯挺。

  像陳宇柯接過她留有指溫的告別密酒。

  想要從昏亂喑啞的酒席里攬走的女孩子,從額頭被利器剖開,破損著身體……穿著紅裙,正披著男士西裝,站在不遠處。

  那個原本不應當在的地方。

  她身側的中年男人扣住女士瘦小的肩,對他舉杯道:「這位,瞿小姐。」

  第95章 -十五聲-

  他不能怕的。

  這能有什麼好怕的呢?

  京宥將嘴角觸到欲厭欽唇下:「我說,什麼都沒有。」

  他清晰感知著身體裡埋藏的惡劣種子在迅速破土發芽,一字一句道:「欲厭欽,下雨了。」

  耳畔大抵被什麼碎星擊打著,傳來嗶嗶啵啵的響聲。

  京宥將聲音減到最小,縱然敞開情緒的閘門,讓那些他曾經最畏懼的神色都傾倒在男人身上:「你建造了一座囚籠吧。」

  認為他是徹底壞掉了,所以要收藏到一個和欲宅一模一樣的幻境裡面。

  用前世極喜愛的繪畫、醫學、甚至是還未挑開霉暈壇蓋的扭曲親情來縈繞薰陶,調擬成豢養的肥料,時不時澆灌憧憬、捏造出他曾經最、最、最想要躲藏的溫床。

  對,藏在主人格的「蓬萊島」里。

  他的囚籠中。

  有些非本意的得意從淡色眼瞳里揚出:「欲厭欽,你到底有多變態呢?」

  男人壓在他身上的力度猛然一沉:「京宥,把嘴閉上。」

  窗戶沒關,遮光窗簾被哭嚎的狂風掀起頭皮。

  他不。

  京宥雙手捧住欲厭欽的臉,手指刻意收縮夾攏,蓄力擠動他的皮肉,好似妄圖將野獸的人.皮面具抽絲剝繭:「幻想過很多次吧。」

  「去你不喜歡的地方,就砍掉雙腿。」

  「看你不喜歡的人,就挖掉眼睛。」

  「說你不喜歡聽的話,就拔掉舌頭。」

  看見液體噴濺會興奮,能最直接刺激人體五感:或鮮紅或渾白的液體、或腥臭或腥甜、或滾燙或黏膩;

  刻意避開暴力激烈的電影片段,壓抑著肌膚深處的共鳴因子;

  鮮少放縱,在所有能得到快意的事情上拼了命克制自己,唯恐一點點甜頭被惡鬼喰食。

  嘗葷,素食便再難果腹。

  「為什麼剛好是我呢?」京宥微坐起來,發尖垂在欲厭欽的肩頸側,詭譎柔情,「讓我猜猜。」

  「沒有什麼原因,僅僅是你想要的東西都要得到。」

  「人或物。」

  「對嗎?想那樣做嗎?拔光我的羽翼,卸掉我的皮肉,剔斷我的翅骨,關鎖在你的金絲籠里,做只會張開……」

  纏有老繭的大掌猛地卡在京宥脖頸間,欲厭欽的指尖燙得可怕:

  「乖。」

  「不說了好不好?我們睡覺。」

  窗外大雨隨風猛烈起來,他刻意低沉的聲音都被掩埋去大半。

  會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嘈雜,那些嗶嗶啵啵的撞擊聲會掩蓋掉所有的不堪和醜陋。

  抵在他喉管前的力道並不重,京宥吞咽下口中的唾沫,喉結滾動觸碰到對方發顫的虎口,那蘊藏著束縛欲望的力道正攪收在男人即將破欄迸發的失智中。

  惡花在大腦中綻出蠱惑的卑劣,京宥嘲弄道:「承認你有病很難嗎?」

  「你又在怕什麼呢?」

  「怕……」

  欲厭欽把手指攪入他的口腔,指節抵在他的兩排齒側:

  「——我讓你——閉嘴!」

  他居然還笑著,星星點點的戲謔攀上眉梢,咬字不清道:「欲厭欽,真可悲啊。」

  我們真可悲啊。

  唾沫順著嘴角股股纏綿:「什麼都會消散的,你想要掌控的一切,所有。」

  「所有東西都會和前世一樣,我會徹底淪為、一架軀殼…感知不到一切,感知不到你……再也、感知……」低燒繞得京宥臉色發紅。

  「……滿意嗎?」

  「如願……以償了嗎?」

  語言被截斷,舌尖被迫往更深處席捲。

  京宥呼吸急促,微微躲避他的動作。

  青年縮肩側臉的弧度像一點微小的火光,猛烈扯斷欲厭欽載入屏息間的自控力。額發被掙扎的弧度抽到枕邊,那雙瑪瑙般清透的眼睛裡爬滿陌生猙獰。

  欲厭欽使了重力:「京宥,別那麼看我。」

  京宥笑意更濃,他將嘴裂到最大,從孔隙里擠捻出字:「怎樣看你?」

  「接受不了了?接受不了一個徹底剝離偽裝完整的我了?」

  「你不是愛我麼?那是愛——!」

  強烈的窒息捻斷京宥最後的話,他的側臉被一把摁壓在床鋪上,尖銳齒物啃咬他弓起的脖頸。

  熟悉又陌生。

  疼痛。

  枕套沾染上小塊深色圓印。

  京宥視線失焦地落在那排沙發上。

  他倒過頭,紅裙女人無法縫合的破損面相懸在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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