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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歡戰鬥,喜歡征服,會把戰利品大方地分給臣屬,自己則抱走敵人的骨頭,藏進私庫里掛起來。」

  「他還很愛騙人,我曾請他在私庫里給我的骨頭也留一個位置,他明明答應了,可是沒有兌現。他沒有留下我的屍骨,而是寬恕我,釋放我,讓我回家去。」

  「……他曾經對我說,他恨我。」

  蘭繆爾垂眸微笑,有些傷感地說:「可後來他又對我說,他愛我,想要我做他的王后。」

  艾登驀地變色:「兄長!」

  蘭繆爾泰然自若,他抬頭正視著弟弟,說:「他是個很好的魔族,我不知道我是否也愛他,但至少現在,我很想他。」

  「不行……不行!」艾登徹底慌了,他伏在床邊,緊緊攥住蘭繆爾的手腕晃了晃,「我不敢幹涉兄長的私事,可是再怎麼說,那位魔王曾經那樣凌辱傷害過你,怎麼能……!」

  蘭繆爾平靜道:「我也曾傷害過他。」

  艾登:「以後會有更多更好的人愛你的,你相信我,會有比魔王更好的,配得上你的人……」

  「艾登,不要說這種話。」

  蘭繆爾的目光略微沉了一點,語氣中帶了堅硬的力量:「聽你這麼說,我有點生氣。」

  艾登噎了一下,面色青白。又見蘭繆爾疑惑搖頭,自言自語道:「咦,這是不是證明,我也是愛他的?」

  「算了。總之……這兩天,我想去結界崖一趟。」

  頓時,艾登眼前發黑,欲哭無淚。

  年輕的國君只覺得天昏地暗。

  完了完了,他的兄長,怎麼會——怎麼會跟那個兇殘的魔王牽扯上這種關係啊!?

  王國的醫療手段和法術底蘊,果然不是深淵可比。

  又過幾天,蘭繆爾身上敷藥的繃帶拆下來大半,身體也輕快了很多。不再連日臥床,能自己坐起來了。

  今日晴空無雲,是個在冬季里很罕見的暖和天氣。蘭繆爾在侍從的攙扶下試著走了兩圈,又慢吞吞地動了一下鱗尾……嗯,現在他好像能理解魔族搖尾巴時,那種微妙的本能快樂了。

  他感覺自己可以出發了。

  就像昔日那樣,去結界崖。隔著空間禁錮,自上往下地看看那些同胞們。

  可憐的艾登依然沒能從「兄長居然和魔王發展出了愛情」這一具有巨大衝擊性的現實中緩過神來。

  他渾渾噩噩,連處理政務都犯了好幾個低級錯誤,被蘭繆爾瞅見還要不輕不重地挨批,實在慘得不能再慘。

  縱使如此,聽說聖君決意要去結界崖,艾登還是打起精神,親自駕車隨行。

  他倒要看看,那個所謂的魔王昏耀,究竟是何方神聖!都能把他兄長那麼個禁慾的神子引誘得學會談情說愛了!

  馬車離開了王城,沿著大路與小路駛向結界崖。

  艾登沿途指給蘭繆爾看,說七年前的王城城民是如何找過他,又在哪裡與被釋放的人類俘虜團聚。

  蘭繆爾感慨萬千,嘆道:「……我還以為許多人會一直恨我。」

  馬車經過了那所曾經奪命的哨塔,停在了結界崖邊。蘭繆爾被艾登扶著,一步步往崖畔走。

  登上去的時候,蘭繆爾已經出了不少虛汗,喘得也有點急。但他精神變得很好,同時還有些緊張,反而加快了腳步。

  艾登心疼得要死,滿臉怨念說:「魔王肯定呆在他的王庭啊,兄長,人家怎麼會這麼湊巧在結界崖呢。」

  「你忘了,七年前你也愛往結界崖跑,十次都難有一次看見魔族,更別提是魔……」

  魔王的「王」還沒出口,艾登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愕然看到下方,覆雪的伽索結界崖上,立著一棟小木屋。

  魔王昏耀竟然就在那裡!

  可遠遠望去,這位魔王已經不再是艾登印象中,那副煞氣騰騰、桀驁狂放的樣子了。

  他的臉龐上,手臂上,胸膛上,腿足上……都遍布縱橫的疤痕。原本冷硬而緊密排列的漆黑鱗片,就像被鋸子活生生鋸開過。

  那些傷疤呈現比血更深一些的暗紅色,凹凸不平,醜陋而恐怖地蔓延開來,觸目驚心。

  蘭繆爾靜靜看著,許久才說:「那是被魔息反噬灼燒過全身才會留下的痕跡。」

  山崖上靜謐無聲,斷了雙角的殘廢魔王,孤獨地盤膝坐在小木屋邊,低頭散發,慢慢撥弄一把獸革與粗木製成的豎琴。

  陽光落下,昏耀的神態很淡,赤眸半斂。竟不太像他自己,反而有些像那位離去的人類。

  他慢慢地彈起一首魔族的祭禮曲,然後又彈了那首金太陽的曲子。彈完之後,他站起來,扶著木屋的牆壁,緩慢地走到門內去了。

  他好像住在這裡。

  艾登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蘭繆爾緩緩撩起衣袍,在那片殘餘的空間禁錮前坐下,伸手貼在無形的阻隔上。

  「吾王昏耀,你賭贏了。」

  「你看,你沒有死,我也活下來了。」

  山風吹動銀髮。明知道對面聽不見,蘭繆爾還是認真地一字一句說:「謝謝你讓我回家。」

  「你要乖一點,好好養傷,保重身體。」

  「如果有誰來欺負你,不要衝動任性,能忍的就先忍一忍吧。再給我一點時間。」

  蘭繆爾閉上眼,將額頭貼在自己手掌旁邊:「……吾王,再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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