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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斐沾了一身酒氣被宮侍扶出來,門外有人早已體貼的備了馬車送他回去。

  都知曉新科狀元家境貧寒,囊中羞澀,有不少想要巴結的人自然十分的體貼。顧斐在宴上被敬酒的多,勉強還能維持著神志。只是身體到底年輕,不是上輩子練過來的酒量,此時有些不勝酒力的虛浮。他仰頭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不無慶幸。

  一切從頭開始,他還有可挽回的機會。

  空中一輪明月當空,月明星稀。一陣涼風從道路盡頭吹過來,颳得兩邊屋舍下燈籠亂晃。昏暗的長街中已經沒了行人,空氣中瀰漫著一絲香燭的氣味。

  兩邊的屋舍中點點燈光透露出來,間或聽見孩童哭鬧的響動。

  顧斐靠著馬車緩緩地往在京中暫住的小巷走。許是舊景重現,腦海中不由浮現了許多上輩子已經埋藏到心底的記憶。他忽地想起了上輩子進京趕考時的點點滴滴。當時姝兒義無反顧地隨他進京,兩人親密無間。年少高中,嬌妻在旁,那是他兩輩子少有的快活時刻。

  這輩子沒有王姝的幫扶,自然沒辦法一進京便有宅邸。如今顧斐是暫住在學子暫住的學習巷中的。

  巷子離得有些遠,要穿過不少狹窄的弄堂。因著夜色已深,車夫趕車便沒有顧忌,行得非常之快。馬車穿過路口,天色太暗,差點與前方一輛匆匆掠過的馬車相撞。

  雖然車夫及時勒馬,沒出什麼事。但還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車夫是主家派來專門接待新科狀元的,這般駕車怕驚擾了車內的貴人,便急赤白臉地斥責了對面車夫。那對面的車夫許是也急著趕回,當下回了兩嘴。雙方鬧得有些不愉,便互不相讓。

  顧斐在宴上酒水喝得多,腦袋昏沉沉的聽得不分明。車外的吵鬧聲鬧得他腦袋突突地疼,正準備讓車夫別吵了靠邊停,就聽到帘子外頭響起一道女聲。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下了馬車。

  那女子倒是不客氣,直接指責車夫先從巷子裡竄出來驚了自家的馬車。她這般說話,車夫當即便也不高興了,自然要與她爭辯。

  顧斐被吵得難受,睜開了眼睛,掀了車簾預備喚回車夫讓行。結果這一掀開車簾,正好與對面馬車上掀了帘子的人四目相對。許是因著夜色已深,車上之人面部沒有做任何遮擋。借著街道邊燈籠的光,一張嬌美的臉結結實實地叫顧斐看了個正著。

  不是旁人,正是因事外出晚歸的柳如妍。

  那女子似乎沒料到是他,訝異地睜大了眼睛。對上顧斐沉靜的眼神後,臉不知不覺羞紅一片。她有幾分慌亂地放下車簾,輕聲喚了一聲外頭據理力爭的婦人。

  婦人也意識到自家主子惱了,當下不敢耽擱,趕緊回了馬車上。

  顧斐也讓車夫回來,停車讓行:「讓姑娘先行。」

  車夫本就是家中主子特意派來照看顧斐的,自然以他的意願為主。當即也不與對面之人爭執,麻溜地將馬車趕到一邊,放柳如妍的馬車先行。

  兩車擦肩而過時,柳家的馬車帘子動了一下。

  顧斐眼眸微暗,放下了車簾,閉目靠在車廂壁上假寐。且等朝廷的任令下來,他便可以去見姝兒了。不管那王家主母將姝兒許給了哪戶人家,他勢必要將人接回來。

  與此同時,隨州城郊的別莊書房中鴉雀無聲。

  姓孫的老先生跪在地上將這段時日江南發生的種種,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來。自打一月初水患的問題解決後,南下治水的官員便一個一個遭遇意外。這姓孫的老先生不是旁人,正是程明思在江南的好友。前江南州牧孫業平,一年前致仕的老大人。

  此次江南水患出了如此大的紕漏,現太子不僅不求解決之道,反而貪墨賑災餉銀。致使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早已告老還鄉的孫業平沒辦法坐視不管,便一直暗中關注。

  在察覺到現太子心狠手辣,企圖對治水官員下手掩埋真相獨占功績後,便以家族勢力阻撓他下手。

  孫家的主家在江南,在當地自然是有些勢力。有他的干預,才及時將程明思藏了起來,避免了師徒幾人被截殺的結果。但他沒想到太子竟如此喪心病狂,在察覺到孫家膽敢阻撓他行事後,便威逼利誘了當地勢力聯手對孫家下手。

  孫家再是家大勢大,也經不住聯手整治。因此事落了難,只他孤身一人逃了出來。

  孫家一家子如今被關在蘇州府地牢,生死未卜。但孫業平並不後悔。

  讀書人自當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他曾食君之祿,自然要忠君之事。為天下百姓舍小家,為民請命乃是他應該做的。

  不過憶起因此事而去的老妻,孫業平不禁老淚縱橫:「殿下,肯請您一定為我孫家主持公道!」

  蕭衍行親自將他扶起身,心中頗有些感動。

  蕭承煥南下一次,便能闖出如此大的禍事。要是在讓他胡作非為下去,大慶非得亡於他手不可。不必他人刻意勸說,蕭衍行也絕不允許他繼續坐在儲君之位上。此次狀告蕭承煥勢在必行,即便不能一次將人拉下馬,也必定要蕭承煥這混帳付出代價。

  「程大人如今人在何處?可還好?」

  孫業平抹了眼淚,點點頭,「程大人受了些傷,但人沒事。藏在孫家的一處莊子裡。」

  知道程明思人沒事,蕭衍行才放了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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