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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回昉斂緊眉,他低垂著視線,都不敢去直視君扶的眼睛。

  他只能用最最平靜的話語,對君扶說:「不要太執。」

  君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看見謝回昉猛地捂住胸口嘔出血來,打在他素來整潔乾淨的衣衫上,有一大片。

  「回昉!」君扶失聲,「你不要生氣,我不該跟你喊的!你不要生氣,我現在就帶你回房去。」

  謝回昉搖了搖頭,「不怪你,是我自己身子不爭氣。」

  近月,謝回昉身邊常有大夫候著,君扶送了他回屋,看著大夫給他診脈、看著謝犁為他換上乾淨的衣服,整個人像是失去知覺一樣僵著,她看著這一切,恍惚覺得自己在做夢,卻周身每一處作痛的神經都在告訴她,這是真的。

  謝回昉吐血了。

  前世她也是這樣後,就沒有多少日子了。

  她甚至都哭不出來,整個人就只是僵著。

  診完脈後,大夫示意君扶借一步說話。

  「就在這兒說罷。」謝回昉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

  大夫沉吟一聲,道:「謝家主,恕我直言......」

  大夫喉間哽著,實在無法對著一個這樣的年輕人說出儘快準備後事這樣的話。

  他並不知道謝回昉之前早就在太醫那裡知曉了自己的狀況,見他為難,謝回昉便也沒再強求。

  「我知道了。」謝回昉道,「謝犁,送送。」

  謝犁紅著眼圈引大夫出了門。

  屋裡又只剩下君扶和謝回昉兩人,謝回昉看著君扶怔然的表情,道:「不要擔心,還是能再撐一個月的。」

  君扶再也沒能忍住,她趴在謝回昉膝上,幾乎傷心欲絕地哭了好久,哭完一場過後,她一直搖搖欲墜的心反而好似被一點點填滿了,脹脹的,怎麼也不舒服,只是再也流不出淚來。

  那日之後,謝回昉的精神狀況明顯差了很多,一整日的時間,他多數只能清醒兩個多時辰,身為一家之主,他還有許多必須要料理的事,君扶也不會鬧,她近乎平靜地陪著謝回昉。

  他做別的事,她便也會找些書看或者找些什麼事做,不會再攪擾他分他的心。

  只是君扶的食慾一日差過一日,人也漸漸憔悴下去。

  但是她每次去見謝回昉之前都會仔仔細細上過妝容,不叫謝回昉看出她的憔悴來。

  謝回昉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幾乎沒有發現過君扶的異樣。

  直至有一日,單容瑾發現了君扶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

  他正欲往刑部篩查卷宗,路上正遇到君扶的馬車。

  本來相安無事,可車簾被掀起時,他看了君扶一眼,當即便不顧君府家丁的阻攔上了馬車。

  外面正有風雪,君扶被冷氣冰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來,才發現單容瑾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上來。

  「你來幹什麼?」她問。

  君扶的眼神平靜極了,她既沒有平素的厭惡,也沒有驚訝,只是深沉無波地看著單容瑾,好似周遭外物已經沒有能影響她情緒的東西。

  「你怎麼了?」單容瑾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怎麼瘦成這樣?」

  在君扶反應不及的時候,他快速搭上君扶的脈診了診,察覺沒事才鬆了口氣。

  「我沒事,不勞太子殿下關心。」君扶道,她看了眼窗外,發現馬車已經快到謝家了,便道,「你與君荷婚期在即,你我還是避嫌的好。」

  「我不會娶她,你知道的。」單容瑾解釋道,當時他應下只是擔心陛下會在此事上追究君扶,之後他自然有辦法消解。

  不過君扶對此毫不關心。

  「隨你。」她道。

  「君扶!你怎麼了?」單容瑾從來沒有見過君扶這個樣子,即便是在前世,即便是她自己的生命一點點耗盡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黯然無光過。

  可這次君扶沒有再無視她的話,她硬撐了很久很久,真的想找一個人說說話。

  可是沒有人。

  沒有人知道她是重生而來的,很多傾訴便也沒有了意義。

  只有單容瑾知道。

  只有單容瑾。

  所以現在,哪怕是單容瑾,她也鬆了口。

  「我以為我能全然為自己活一回。」她輕輕道,「結果失敗了,從一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的意義在哪裡,謝回昉還是沒能救回來,她還是沒能與謝回昉結為夫妻,現在連最後的一點點溫存,都要在一雙手都能數過來的幾個日夜中消逝了。

  單容瑾心口像是被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沉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沒有,你沒有失敗,你還好好活著,就是好的。」單容瑾告訴她。

  「這些有什麼意義?我沒能救他的命......我沒能救回他的命.......」

  「他的病是天生的!跟你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單容瑾幾乎在克制著怒火跟君扶說話,她變成這樣,居然還是為了舅舅!

  「如果我不能救他,單容瑾,我也救不了自己。」君扶露出決然來,她那樣漠然的眼神,甚至讓單容瑾有些害怕。

  話盡於此,兩個人都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一年之後,君扶也會病死,在一個雪夜。

  「你跟他不一樣......」單容瑾啞聲,他想說他會替君扶好好看著的,不會讓她有事,會治好她的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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