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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十歲的時候,他還是窮困潦倒,成日只知提劍四海漂泊,過他神仙俠客的日子,甚至拒絕了晏門的邀請,還殺了人家小門主,惹得一家人到處顛簸,避免追殺。

  他有一身絕世武藝,卻拒絕進入紅塵打拼,拒絕世俗而平凡的生活。

  甄顰顰拋夫棄子走了,就此失蹤,茫茫人海里再也找不到霧鬢觀音的艷影。

  大抵對於女子而言,能平穩地吃飯睡覺,比四海漂泊來得靠譜些。

  家裡沒有米糧,孩子餓得只會哭。家裡沒有錢財,孩子病了只能縮在被子裡發抖。

  孩子到了十三歲,餓得發昏,從山下偷了兩個饅頭,分給他一個。

  舒暢那天晚上便哭了一夜。

  第二天下山去,過了一個月回來,身上滿是乾涸的鮮血,目光呆滯,在他身後放了四五個大箱子,裡面滿滿的全是金銀珠寶。

  終於不用偷饅頭吃了,終於不用下山撿爛菜葉子燉清粥。

  孩子十四歲的時候,長高了,快要和他一樣高,眉目長得與他娘真像,又純善,又美麗。

  舒暢對著自己的劍一直嘆氣,嘆完了便抬頭看他,輕聲說:顰顰,我做了錯事,亂殺不會武之人,我活不下去了。

  孩子十五歲的時候,舒暢拔劍自刎,死後只留一封書信,要埋在家門口,顰顰一回來便能看到他。

  酒喝完了,舒雋放下酒杯抬頭看伊春,她大約有點醉,喝多了,臉上紅紅的,但是她很安靜,一個字也沒說。

  他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他是個古怪的人——其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不管做丈夫還是做父親,他都很失敗。」

  籠統對自己的父親就這麼個評價,其餘一概不說,伊春更不知道要怎麼接口了。

  隔了一會兒,她才低聲道:「至少……他有個好兒子。」

  舒雋笑了起來,他面上露出桃花般的艷色,估計也是喝多了,兩隻眼睛亮得十分詭異。

  「我不是個怪人嗎?」他有些調笑的問。

  伊春認真地搖頭:「不,你是個好人。」

  舒雋嘖嘖兩聲,面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扶著下巴定定看著她,輕道:「我喜歡你說我是壞蛋。」

  為什麼?他分明不是壞人。

  伊春疑惑的神情在燈下只有一瞬間晃動,燭火忽然滅了,屋裡陷入一片黑暗。

  一雙胳膊緊緊把她抱住,整個身體陷入某個熾熱寬闊的懷抱。

  「別動,你這個傻孩子。」

  帶著酒味的唇柔軟而滾燙,他剎那間覺得什麼都無法阻止,雙臂收緊,要把她揉碎弄軟,熨帖在身體上。

  要她心甘情願跳下來,落進他網裡,就此放進袖子裡妥帖收好。

  他熾熱的手指無意識地插進她濃密的頭髮里,吻不夠,這樣熱烈帶著醉意的親吻還是不夠。

  真想一口把她吃下去,骨頭也不剩。

  他一定是醉了,醉得不輕。

  十一章

  小南瓜早已跑得不見蹤影了。屋裡很黑,異乎尋常的黑,明明窗外雪光是瑩白的。

  可能是因為伊春也喝多了,所以被這濃密的黑暗糾纏住,無法脫身。連手指尖都是酥軟無力,它們應該很靈活很強健,一劍揮下去的力量足以斬斷男子的手腕。

  柔弱、找不到自己的力氣——這些情況本來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樣不對,事情不是這樣發展的,要推開他推開他。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卻只能發覺自己身型的瘦削嬌小。唇上是滾燙的,手心卻漸漸泛涼,一種陌生的令人意亂情迷的感覺讓她心驚肉跳。

  他令她完全窒息,無法自拔。

  像是知道她身上所有的弱點,甚至不用言語詢問,糾纏的髮絲被他一綹一綹撥到另一邊,那兩片柔軟熾熱的唇從臉頰蔓延過去,依稀還帶了一絲狡黠的試探,在她脖子上輕輕一觸,旋即離開。

  立即能感覺到她猛然一顫,很有點不知所措,舒雋張嘴在她脖子上咬一口,舌尖細密舔舐,她的肌膚溫熱滑膩,或許是因為陌生,也或許是緊張和醉意,肌膚上起了一顆顆雞皮疙瘩。

  伊春晃著腦袋要離開,手腳陷在他懷裡,像陷入一整片汪洋大海,有一種掙扎不出的絕望。

  勉強說一句:「我們都喝多了……」

  話音又一下子斷開,他毫不保留,像是真要把她吃掉似的吻她,燒刀子的餘味在口中泛濫,苦而且澀,可他的氣息卻又醇厚香甜令人陶醉。

  人與人之間的戰鬥大多腥風血雨,刀劈斧砍,毒藥蒙汗,方法花樣千奇百怪。

  伊春分明覺得自己現在也是在戰鬥,沒有腥風血雨刀劍無情,他用唇舌令她軟弱,用指尖使她疲憊,用懷抱教她沉淪。

  唇與唇粘膩在一起,舌尖猶如蠕動不安的蛇百般糾纏,絞在一起竟是不能分開。

  迷亂中她系頭髮的繩子被弄掉了,滿頭青絲被他捧在手中,從上到下順撫。那雙手從頭髮上流連往下,忽然用力抱住她的腰身,幾乎要嵌進身體裡。

  想留住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倘若專注地盯著他,會是什麼模樣?不要飛那麼高,不要什麼都不在意,不要與他——漸行漸遠。

  他不會是落在後面的包袱,阻礙她前進的絆腳石,也不會孤僻地一個人走開,居高臨下看著她。正如她那天說的,在她心裡,兩個人是平視,沒有誰高誰低,像兩隻鳥兒,並肩飛翔難道不行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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