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睡吧,困了。」
忙活了一天,還起了個大早,誰能不困?
秦嘉昨晚就沒睡好,今晚不需要守夜,也終於填報了肚子,確實也可以睡一會。
但他還是沒睡,樂瞳閉著眼睛,感覺到秦嘉呼吸平穩,可他始終睜著眼,一點困意都沒有。
他像夜色中等待獵物的獵人,一瞬不瞬地盯著樂瞳,眼神冰冷刺骨。
這個眼神可不是對著她的。
睡著後不久——也許很久,樂瞳漸漸有了鬼壓床的感覺。
她心神瞬間清明,知道那個東西又來了。
第一次的驚悚是毫無防備,突如其來的,第二次的驚悚是主動迎接的,按理說該好一些,但是樂瞳的心情和狀態沒有一點和緩。
人類對未知生物的恐懼,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她掙扎著想要甦醒過來,手腳卻仿佛被捆住了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她人是閉著眼睛的,但視野卻非常清晰,胸口悶著一口氣,上帝視角能觀察到臥室所有的情況——僅限於她自己和鬼壓床她的東西。
秦嘉不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樂瞳有一瞬的驚慌,隨即又鎮定下來。
她相信秦嘉,他答應了會守著自己就不會離開,這樣的時刻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丟下自己離開的。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落在屋頂,正對著她床的位置。
那上面懸掛著一台頗具藝術氣息的吊燈,垂下來的流蘇輕輕搖晃,像是被風吹動了。
流蘇搖晃的力道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漸漸的,吊燈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如同鞦韆一樣擺動起來。
樂瞳怕得要死,很擔心吊燈直接掉下來砸在自己身上。
這已經不可能是風吹的程度了,更像是真的有人在用吊燈盪鞦韆。
是的,盪鞦韆。
樂瞳眼睛一疼,手腳稍微可以動了一些,就聽到一聲詭異而陰森的呢喃。
「衣服……」
「我的衣服……」
「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樂瞳瞪大眼睛——幻視上的瞪大眼睛,實際上她還是閉著眼無法醒來。
她清晰地「看」到吊燈上緩緩出現一個身影,黑漆漆的,身形乾瘦,四肢纖長,頭上頭髮很長很長,皮膚慘白乾枯,它倒掉在吊燈上來回搖晃,頭顱以一種活人不可能辦到的旋轉角度望向床下,與她幻視的眼睛對上。
「衣服,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一雙血紅的眼睛,雌雄難辨的聲音送入耳中,樂瞳看到它從吊燈上跳下來,她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以為它要跳到自己身上,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但它沒有。
它像爬行動物一樣縮到了屋頂的角落,四肢吊在牆面上,陰鷙詭異地盯著她所在的方向。
「血脈的味道……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樂瞳看到暴漲的頭髮猛烈朝自己襲來,如同萬箭齊發,不禁驚恐地喊叫出聲。
「——啊!」
也就在這個瞬間,她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眼睛發紅地坐起來,胸口急促起伏,被身邊人牢牢地擋在身後。
屋裡亮著燈,沒了黑暗,樂瞳反而還恍惚了一瞬。她看著秦嘉擋在身前的背影,他面對著她甦醒之前看到那東西的位置,灑了一碗符水出去,一切都安靜下來。
樂瞳低頭看看自己,除了睡裙被汗水濕透了之外,沒有任何不好。
秦嘉轉過身來,沒問她有沒有事,他就在這裡,看到了全程,不用問這種問題。
他彎下腰,直接將她抱到了自己身上,像抱小孩那樣讓她坐在自己膝上,趴在他肩頭,一下又有一下耐心地撫摸著她緊繃僵硬的身體。
樂瞳把臉埋在他頸窩,好半晌才徹底冷靜下來,嗓音嘶啞道:「我聽到它說話了。」
秦嘉應了一聲,輕聲細語道:「不要急,白天再說,你先休息,沒事的。」
她知道他是怕她立刻回憶剛才發生的事,剛平復下來的心情會再起波瀾。
可樂瞳還是想現在就說。
「它讓我把衣服還給它。」
她撐起身子,長發凌亂,額頭布滿汗珠,有些語無倫次:「它說什麼血脈的味道,什麼是血脈的味道?反正它一直在重複,要我把它的衣服還給它。」
她有些困惑:「我沒拿過它的衣服,沒動過任何別人的東西,是因為那串人骨念珠嗎?可你不是很快就給我摘掉了嗎?後續應該也處理妥當了吧?」
念珠秦嘉確實已經交給師父,處理妥當,但通過念珠這個媒介被送到樂瞳和秦嘉身邊的東西,就沒那麼好打發走了。
師父拿到念珠的時候一直在搖頭,秦嘉就知道這事兒得靠他自己解決。
他用手帕幫樂瞳擦掉汗珠,很慢很慢,艱難地吐出那些他自己都不願去深想的事。
「它說的衣服,不是真正的衣服。」
樂瞳不解地看著他。
秦嘉放開她,低著頭將手帕折好:「祝巫族有個習俗,生下孩子之後會把胎盤埋在房梁下面,意為族之棟樑。祝巫族的人死後,得挖出房梁下面的胎盤一起下葬,意為穿回來時的「衣服」。他們相信只有這樣,亡者才可以真正地穿過迷霧,進入輪迴。」
樂瞳呆了呆,不可思議道:「……胎、胎盤?那個東西的胎盤?……為什麼找我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