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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之南卻按住了他伸向咖啡杯的爪子,說:“不可以,先吃飯再喝。”

  那張臉更苦澀了。

  “給你帶了神奇米糕。”他笑了笑,遞過去一個小盒子。

  六附院的食堂是個有點創意的地方,這盒米糕由四種顏色組成,黃白紫黑,給病人的,上面的字是“早日康復”,給醫護人員的,是“妙手回春”。明明吃起來只是普通米糕,卻因為這些字銷量大增,尤其是本院職工,總覺得早晨吃了這個,一整天都會順利無比,於是大家都管它叫神奇米糕。

  楊朔接過來,三兩口就消滅了,噎得直打嗝,穆之南趕緊把咖啡遞過去。

  “食堂也不換換詞兒,總是妙手回春,看著跟個錦旗似的,‘藥到病除救死扶傷’不也行麼?”

  穆之南想了想:“不好,妙手回春這幾個字,單拎出哪一個都是正常的,那你說誰要是拿到‘病、死、傷’這幾塊,是吃還是不吃。”

  “也是,那可能就賣不出去了。”楊朔笑道,“哎對了,我早晨遇見白主任,他說改天請我們倆吃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跟我說了。應該就是吃飯吧,沒別的意思。”

  很多人說“改天”,也就是客氣一下,但白禮郃顯然不是,他隔一天就問一次,誠意滿滿的樣子,穆之南也覺得一直推拒未免顯得自己不近人情,於是應了下來。

  他們約在了距離醫院不遠的一家飯店,這家店和其他吃飯的地方不太一樣,沒有開在商業區,反而開在公園裡,而且沒有大廳,只有大大小小的包間,進門需要走很遠,曲徑通幽的感覺,設計也精巧,每一間都能看到一些小景觀。

  白禮郃沒有先坐下,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戶外潺潺的水聲立刻就傳了進來。

  “都給我推薦說這家環境好,果然。”他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才問,“不介意吧?”

  穆之南微微側過頭沒說話,楊朔抬了抬手:“請便。”

  白禮郃一支煙只抽了13就摁滅了,然後拿出一瓶紅酒,說:“去年從澳洲買來的,入選了某一年的Landmark Australia,嘗嘗看。”

  他正準備給楊朔倒酒,酒杯被穆之南按住,說:“他開車,我來喝吧。”

  楊朔剛想說沒關係叫代駕之類,一看到穆之南遞過來的眼神,他也就點點頭,說:“對對對,我今天真的不能喝,前兩天咳嗽吃了藥的。”

  白禮郃說那可千萬不能喝酒,你喝茶,我們喝酒敘舊。

  穆之南聽聞,心下不滿,距離大學畢業已經很多年了,白禮郃更早,他自認為沒什麼舊可敘,更何況——

  還沒想完,便聽到白禮郃說:“那天早晨在醫院看見小楊主任跑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他真年輕啊!”

  穆之南緊接著就說:“是你的錯覺。”

  白禮郃笑笑:“我就記得他頭頂上還站著一撮毛,看著跟個大學生似的一點兒不像個主任,那精神氣兒,我站在他旁邊明顯是個中年人。”

  楊朔生怕穆之南說出“你本來就是個中年人”之類的話,趕緊說:“別提了,因為這張臉經常不被家屬信任,我自己也很苦惱。”

  白禮郃接著說:“也對,咱們這個職業,有時候也看臉,好像醫生只有到了一定的年紀,才有能力治病似的。”

  “不過還好,我大多數時間都在PICU裡面待著,除了每周一天的門診要對外營業。”

  “哈哈,說起對外營業,陳百川可跟我說了,說楊朔是個招黑體質,容易鬧出社會熱點新聞,讓我小心著點兒。”

  “白主任,這我可要喊冤了,真不是我愛惹事兒,都是麻煩來找我的。”

  穆之南嘗了一口紅酒,果然味道不錯,明明是葡萄釀的,卻能嘗出些草莓和櫻桃香,正當他想夸一句這個酒,卻聽到白禮郃問:

  “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學生會的事兒麼?”

  “畢業很多年,不太記得了。”

  “誒,這就不對了啊,穆之南,咱倆當時還頗有些情誼的吧,都忘了?”

  白禮郃還是那張笑臉,語氣也輕鬆愉快,似乎真的就是時間沖刷了一切,此時兩位老友把酒言歡的態度,穆之南心裡不安,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他原以為,白禮郃就是一個從別的醫院調過來的學長,很正常,但他約自己和楊朔單獨吃飯,開始談大學,開始說學生會,就像一片平靜海面突然升起一座火山島,橫在面前,消融不掉跨越不了。

  他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楊朔的手,楊朔怔了一下。

  “穆之南,那我給你複習複習,我大四那年你剛進校,一來就被隔離了,我們是在學校賓館認識的,後來你也進了學生會,就跟著我,你很會寫寫畫畫,我想著等我畢業了,你接著做宣傳部部長也不錯,再後來,我們倆的關係——”

  “白主任,我們當時——”

  “又是白主任?”

  “學長,我們沒什麼超越普通同學的關係。”

  “嗯,這倒是。”白禮郃又點起一支煙,但只吸了一口就一直拿在手上,盯著緩慢上升的細細的煙霧,好像在回憶些什麼,對著楊朔說,“你知道他上學那會兒身體多差麼,三天兩頭往校醫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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