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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頓,他繼續道:「不過,死人是大事,既然警察那關她都能過,應該跟她沒什麼太大關係。」
想起時光眼底不輕易漏出的灰暗,想起她睡著時痛苦不堪的猙獰,又想起她說神明怎麼會原諒她這種人,葉慎獨靜默片刻,才開口道:「知道了,這件事沒有查下去的必要。」
「好,那兩個女人,我讓她們現在就滾?」那邊詢問。
這邊靜默片刻,說:「先留著吧,人家不讓我插手。」
「我們都到快到色達了又被你喊回來將就她出氣,這還不算插手?」葉遠之低估道,「不過說實話,她那車技是真猛,都快趕上你了。」
葉慎獨笑笑,沒說什麼。
「哥,你們……」葉遠之欲言又止,「她是葉言清喜歡的女人,你……」
「那又怎樣?」葉慎獨不以為意地挑眉。
「你不會來真的吧?」
「你覺得呢?」葉慎獨嘴角銜著抹捉摸不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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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洗完澡出來,收到台送來的晚飯。
她並沒點過餐,是葉慎獨叫人送來的。
菜品很多,她什麼都吃了一點。之後便躺在床上用在央吉家拍的照片發了條微博,文案是央拉的故事。
信息發布沒多久,林寒就轉發了。大明星一轉發,微博首頁小震動了一下,聾啞人央拉的故事很快受到關注。
其中有不少人表示,要給小央拉送助聽器、衣裳等物品。
在這些關注聲中,仍然夾雜著幾條脫離主題的評論。
「自以為做點好事就能問心無愧,讓亡靈安息?假惺惺。」
「活著的人為什麼是你?」
「該死的人應該是你,你為什麼不去死……」
時光認得,那是何優和跟她媽的帳號,她撇一眼就關了機,沒有理會。
這一夜,還算睡得安穩,但還是做了夢。
她很小的時候阿媽就嫁人了,前提條件是她這個拖油瓶不能跟去,所以時光自幼在年邁的外公外婆身邊長大。
阿媽剛出嫁那會兒,會經常回去看她,後來,一個月一次;再後來,半年一次;再後來,幾年都沒有一次。
所以何眾去大山深處接她的時候,她曾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有過片刻的期許。
不過那抹期許只存在於眨眼間,因為何眾把她帶回那個所謂的家後,就很久沒有回去過。
何家的房子是棟別墅,那是時光長那麼大以來,見過的最好的房間,最好的床,最好的洗手間和最明亮的燈。
但那些跟時光都沒關係,因為那是她同父異母弟弟和妹妹的房子,房產證上寫的都是他兩的名字。
時光在那裡,頂多算是寄人籬下。
儘管何家保姆叫她一聲大小姐,可何眾傳說中的正牌妻子卻沒用正眼看過她,也從不喊她大名,經常掛在嘴邊的是「蠻女」「野女」「小苗子」之類的稱呼。
苗族人最痛恨被人這樣喊,這要擱在苗寨誰敢這麼叫,是要引起民族衝突的。但那時候的她,能有口飯吃就算不錯,其餘的都是次要。
因為基礎不好,時光留級重新念了初一,而且還是跟何憂同班。
那會兒她連說漢語都成問題,更別提普通話,常常在班級里鬧笑話。
同學們幾乎都是大城市裡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時光於他們而言,就是個從神秘部落誤闖入大千世界的野人,更是一個新鮮又沒有戰鬥力的怪物,可供他們消遣。
很長一段時間,她像一隻落單的孤雁,惶恐不安,孤獨也無助。
直到有一次,何優合夥同學往她書包里放了條蛇。
他們說:「小蠻女,苗族不是會巫術嗎?不是會請神嗎?你快操控這條蛇證明給我們看,否則今天打死你。」
時光最怕蛇,看見那條東西的第一眼,整個人都麻了。
可那些人並沒有見好就收,而是三五個人將她堵在角落裡,像訓馬戲團的猴子一樣,逼她必須念出咒語。
她害怕得渾身發抖,嘴唇發青。
最終,她回憶起外婆逢年過節時會念的祈禱語,顫顫巍巍地說著一堆別人聽不懂的話。
其實沒什麼實質意義,更不是咒語……她認真念,只想逃過一劫。
沒想到那些人更興奮了,將她視做怪異的稀奇玩意兒,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
他們荒唐得把蛇放在她脖子上,叫她施法讓那條蛇開口說話。
那種又冰又軟,緩慢蠕動,隨時都會張開毒牙一口盯在脖頸上的驚懼感,時光此生難忘。
她的怯懦和順從讓那群人變得張狂,個個笑得前仆後仰,好開心啊……
時光曾縱馬在遼闊的牧場馳騁飛揚,曾跟阿公訓過最凶最狠的狼,曾爬過最高的樹、喝過最烈的酒,曾自由如風……
為什麼來到所謂的文明大都市,會受這部分人的欺凌?
為什麼她要為了融進文明而把爪牙被封鎖起來?
為什麼是她不像他們,而不是他們不像她?
時光麻了的神經在那一刻逐漸覺醒,眼神也在那一秒變得嗜血。
極度的恐懼過後,就是大爆發。
那一剎她仿佛什麼都不怕了,徒手將蛇仍向他們,不管男女,她抬腳就猛踹。
論打架,那些弱不禁風的小姐少爺們如果一對一,沒一個是她的對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