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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他們這樣的達官貴人家中都是設有馬球場的, 再奢侈點的在鋪設球場時還會先往地上撒一層油,據說這樣能讓場地更結實耐用。

  這對於尋常百姓來說是很難想像的, 畢竟鄉野之中一入夜便到處黑黢黢一片,鮮少有人捨得點油燈。

  乾脆早點睡當是省錢了。

  不過尋常百姓難以想像的事情多了去了, 倒也不差這麼一樁。

  郭家叔侄倆入了李府便分開了,一個被領去球場,一個被領去內宅。李林甫前頭好幾個女兒都已經出嫁,李騰空又是喜靜的性格,她所住的地方便布置得十分清幽,行走其中仿佛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連帶三娘這個走路愛連蹦帶跳的,走著走著都變成個斯斯文文的小淑女。只是她荷包上掛著兩個小小的鈴鐺,不時會發出清脆的叮叮噹噹聲,人還沒到呢,就叫人知道她來了。

  李騰空也聽到了這越走越近的鈴鐺聲,她耳朵動了動,放下了手頭的筆,抬眸看向門口方向。

  一下子看到了衣著鮮妍的三娘。

  大唐人是很愛美的,不僅衣裳款式多種多樣,色彩方面也有非常多大膽的嘗試,對自家小孩更是像裝飾七夕彩樓那樣用心——具體體現在只要是手頭有的且覺得好的,甭管什麼顏色都想往她們身上妝點。

  饒是李騰空從小偏好素淡清雅的打扮,瞧見這般鮮亮的三娘還是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來。

  就好像本來整個世間都灰濛濛的,忽然憑空多出點光亮來。

  李騰空微微一頓,起身走向門口。

  周圍遠遠伺候著的丫鬟們發現她們家這位萬事不管的小娘子竟是主動去迎接三娘。

  三娘走到李騰空住處前,先探頭好奇地往裡看了兩眼,本想看看李騰空在哪兒,結果一下子瞧見了正朝她走過來的小姑娘。

  這一看就叫她給看愣了。

  這小姑娘年紀分明和她一般大,衣著卻素淡至極,眸色仿佛也比尋常人要淺淡一些,整個人看起來都淡淡的,仿佛生來便游離於俗世之外。

  李林甫平生愛遊獵、愛華服、愛美人、愛豪宅、愛歌舞,凡是顯達者應當擁有的享樂方式,他認為自己統統都該擁有。

  很難想像這樣一個人,居然會生出李騰空這樣的女兒。

  兩小孩對望片刻,都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三娘跑過去問李騰空:「你在寫什麼?」

  李騰空回道:「我在抄《道德經》。」

  三娘聽後立刻高興起來,這書她讀過,可以和新朋友聊了!

  她屁顛屁顛和李騰空一起坐下,湊在一邊看桌案上擺著的《道德經》,赫然發現李騰空竟是已經抄到下卷的後半部分。

  紙上這一段講的是「天道猶張弓」,意思大致是「天道就像拉弓射箭一樣,高了就放低點,低了就舉高點,拉得太滿就放鬆點,拉得不夠開就用力點」。

  簡而言之,就是「損有餘而補不足」,好叫事情能自然而然地如自己期望那樣發展。

  一如箭矢正中目標。

  可惜誰肯把自己「多餘」的部分拿出來「補不足」呢?

  所以俗世間的規律往往是與天道相反的,是「損不足以奉有餘」的。

  就像大唐均田制的崩潰一樣。

  一開始說是每位丁男都有自己的百畝田,其中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即便是最勢弱的寡婦寡妾也能分到三十畝地。

  其中口分田在丁男老邁或者身死之後是要歸還的,理論上來說不得買賣。

  後來地已經不夠分,許多人直接拿不到口分田了,只能靠祖上傳下來的永業田勉強過活。

  偏偏依然有人還是對此十分不滿,威逼利誘地把他們手頭僅剩的祖產也給奪走。

  造成了大量沒有土地的百姓或淪為佃戶、淪為流民,乃至於為奴為婢,奉獻自己的一生為達官貴人維持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

  這些消失於丁冊上的人口約莫都算是「損不足以奉有餘」的受害者。

  李騰空見三娘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抄寫的《道德經》,好奇地問道:「你在想什麼?」

  三娘眨巴一下眼,從方才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笑眯眯地說道:「我在想,彈弓好像也是這個道理。你說我已經學會玩彈弓了,以後學射箭會不會更簡單點?」

  李騰空沒想到三娘想的是這個,點著頭說道:「既然都是看準頭的,那應該有相通的地方吧。」

  三娘問:「你玩過彈弓嗎?」

  李騰空當然沒有。

  三娘便拉她出去玩彈弓,美其名曰一起效仿「天之道」。

  實踐過後才能更好地理解其中含義嘛!

  經過三娘的一通忽悠,李騰空糊裡糊塗地跟她一起到外頭學起了彈弓怎麼玩。

  到下午一起用飯的時候,三娘終於見到了邀自己來玩兒的李林甫。

  還有她家打馬球打得渾身汗臭的八叔。

  李林甫看了眼和自家女兒湊一起嘀嘀咕咕的三娘,笑呵呵地詢問:「你們今兒都玩了什麼?」

  三娘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們探討了《道德經》!」

  李騰空:?

  你明明是用彈弓打了好幾隻雀鳥。

  她們家養的大鵝本來正昂首闊步地到處散步,看到三娘拿著彈弓打中雀鳥後直接跑沒影了。

  倒是有隻貓兒膽子特別肥,一直跟在三娘腳邊,三娘打的雀鳥全進了它的肚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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