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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時候面色還是有些鬱結。

  三娘與李儼他們玩了大半天才與李泌一同歸去。她早便注意到李泌情緒不對了,等到只剩她們兩個人的時候她才追問道:「阿泌哥哥你不開心嗎?」

  李泌看了眼左右跟著的人,伸手把三娘抱起來與她細講:「方才那些珍玩固然很稀罕,但你可曾想過那般多的財物是從哪兒來的?」

  三娘認真思量許久,搖著頭說道:「我不知道。」她連那些東西都沒見過,哪裡曉得它們是從哪來的?

  李泌道:「那都是從地方上搜刮來的。」

  他把事情掰開來分析給三娘聽。

  就拿最尋常的狼毫筆來舉例,倘若有人想向皇帝進獻十支狼毫筆,這位地方一把手手上怕是得有一百支來精挑細揀;這些任務分派到底下去,底下的官吏自己當然也想留幾支自己用。

  這樣一層一層地安排下去,落到制筆人頭上可能就得白白獻上幾百上千隻筆了。

  一支筆尚且如此,何況是剛才展示出來的那麼多奇珍異寶?

  要知道這可不是常稅,而是額外的要求。

  賦稅還是會落到他們頭上。

  難怪百姓得了好東西都不敢聲張,生怕被達官貴人瞧上。

  尋常百姓向來是很能吃苦耐勞的,只要日子還能過得去,他們便能忍氣吞聲地活著,日復一日地在田間地里辛勤勞作。

  即便將來某天這種平靜的日子被打破、敵人鐵蹄踐踏了他們的田地,他們所求的也不過是戰事快些結束、生活重歸安穩罷了。

  官吏們顯然也很了解自己治下的百姓,所以總是理所當然地盤剝或驅使他們。

  只要大唐一直像現在這樣強盛下去,這一切確實是理所當然的。

  可巍巍大唐想要的難道是這種在一次次「理所當然」中逐漸麻木的子民嗎?倘若將來當真有需要面對外敵的一天,他們會願意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園嗎?

  又或者說,他們的家園是不是早就被奪走了?

  他們會不會盼著「始皇帝死而地分」的那一天到來?

  李泌心中有許多憂慮,卻不是什麼話都能講出口,只能挑揀著三娘能聽的部分給她分析了一番。

  俗話說「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方鎮進奉本只是小事(換成不要臉的還能吹噓成美事),卻叫李泌看出了隱藏在背後的種種問題。

  三娘剛才只覺得看什麼都很新鮮,現在聽李泌這麼一分析,頓時覺得那些珍惜至極的珍玩都不怎麼稀罕了。

  她追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李泌默了一瞬,不知該如何回答。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入了名利場,哪個不是想盡辦法往上走,爭取得到更高的地位、更高的身份。

  而皇帝恰好就是能輕鬆幫他們實現這些追求的人。如果討好皇帝就能轉遷去到心儀的職位上,且別人也是這麼幹的,那自己為什麼不去做呢?

  真要那麼清高,你別來當官啊。

  李泌年紀雖不大,卻把這些事情看得很清楚。他頓了頓,才說道:「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朝臣與百姓皆是皇帝的子民,兒子非要孝敬爹,爹當然只會開心。只要皇帝收得高興,誰又能說什麼?

  「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你莫要與旁人說起。」

  李泌也是平時經常與三娘湊一起討論各種問題,才會把這些心裡話說給三娘聽。

  事實上這些東西哪裡適合給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娃講?

  三娘聽懂了,這是一次不能往外說的交談,被別人知曉了可能會給李泌帶來一點麻煩。她鄭重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李泌才把她放在她們居住的院落門口。

  三娘揮別李泌,跑回去與她祖父和祖母說起今天的見聞,果真隻字沒有提及李泌說的那些隱憂。

  倒是郭家祖父注意到她是被李泌一路抱回來的,打趣道:「平日裡你那般好強,從來不愛別人抱著你走,剛才怎麼竟讓旁人抱你了?」

  三娘心說,當然是方便他們湊近些講小話。

  不過他們講的小話和聖人有關,哪怕是親祖父也不能說。

  三娘回道:「玩了這麼久,阿晗太累了!」

  郭家祖父本來就是隨口一問,聽她這麼說便沒再深究。

  過了立春,年味越來越濃了。雖說今年他們不在家中過年,但家中還是送來了為她們裁的新衣。

  還有王氏寫來的家書。

  三娘每天都有往家裡寫信的習慣,只不過得攢一段時間才能一併送回長安,所以看到她阿娘的來信還是非常高興。

  結果信里居然還有轉送過來的她阿耶的來信。

  三娘立刻湊到她祖父身邊跟著看信,爭取能第一時間知曉她阿耶在信上寫了什麼。

  她都沒見過阿耶幾次,只知道阿耶遠在安西都護府。

  記得有句很有名的詩說「春風不度玉門關」,安西都護府可是在玉門關外的,路途特別特別遠。

  郭家祖父見她一臉期盼,也沒叫她失望,直接拆開了家中轉交的那封信。

  郭子儀這封信應當是臘月前寫的,說是他許久沒歸來,都沒見過新出生的孩子,今年爭取到了正月代表安西都護府回京朝賀的機會,若是順利的話應當能在除夕前趕回來。

  三娘越讀眼睛越亮,昂起腦袋問她祖父:「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阿耶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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