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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岃瞥了一眼剛剛飛出去的小刀,有些嫌棄地望著自己被細棉布裹住的雙手,低聲說了句「實在不便」,隨即也轉身,朝書房去了,一邊行著,一邊吩咐跟上前的席臨然:「將漢中郡的刺史給朕撤了,殿試結束後,狀元直接來此試職,若是能擔起大任,便可留任。」
席臨然聞言,不由得咋舌,狀元哪怕要下放鍛鍊,也都是從縣令做起,哪有上來就直接成為三品大員的,皇上這步子,邁得也實在大了些。
但皇上心情不佳,雖然好不容易找回了貴妃娘娘,臉上卻不見喜意,席臨然不敢勸解,只得立刻去辦。
殷岃吩咐完此事,才終於往書房去,讓太醫重新給他準備針灸和藥療。
隔了大半夜的功夫,昨夜準備的藥包都已經用不了了,太醫只得重新去熬,待熬好呈到書房,想要給皇上藥療時,卻發現,皇上已經倚著椅背,合上了雙眼。
喜顏朝太醫做了個手勢,讓他暫時先不要打擾皇上,接著,喜顏便望向男人沉睡時還緊蹙著眉頭的面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一夜的功夫,男人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下也黑了一片,瞧上去,像是老了好幾歲。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緩過來。
喜顏默默給男人身上蓋上一張薄毯,他自以為手腳已經很輕,但殷岃睡得太淺,薄毯剛一蓋上,他便醒了過來。
醒過來後,那雙琥珀色瞳仁下意識地露出警惕之色,直到看清眼前之人是誰時,才微微鬆了口氣,隨即問道:「周窈窈呢?她還在嗎?」
見皇上一醒來就問周貴妃的情況,喜顏一時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輕嘆了一聲,輕聲回答:「娘娘在閨閣里休息呢,待休息完就回轉京城。」
殷岃「嗯」了一聲,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回憶起適才自己所問的問題,臉上露出了一絲懊悔神色,不過只一瞬間的功夫,很快便又消失不見,恢復了平日的冷然神情。
他動用腰腹的力量,緩緩伸出雙腿,讓太醫在穴位上運了針之後,又將湯藥的熱氣蒸騰在其中。
一套流程下來,太醫忍不住嘆了口氣。
喜顏立時變了了臉,忙趁著皇上自行藥療的空擋把太醫拉到一邊問道:「你那是什麼意思?皇上這腿眼見的要好起來了,難道又要不行了嗎?」
聞言,太醫連連擺手:「不是此意,皇上的雙腿本可以好得快些,可因為勞累過度,如今只能先行休養,等休養好了,才能重新試著行走。」
說著,太醫叮嚀道:「這段時間,勞煩公公一定要盯住,莫讓皇上行走了,不然臣怕……」
不等太醫說完,喜顏連忙打斷:「別說了別說了,晦氣得很,咱家自然會盯住的。」
太醫點頭,重新抬腳進了書房,去撤針收藥。
做完這些後,殷岃又想起身挪到書案旁去,卻被喜顏攔著:「皇上,您現在要緊要著身子,萬不可再用雙腿行動了。」
「哪有那麼……」話音未落,男人忽然間像想到了什麼一般,把話吞了回去,低聲道:「你說得對。朕確實得緊著身子。」
他由著喜顏尋了個簡易的裝了木輪的椅子,將他推到書案前。
到了書案前後,他沒有第一時間翻看書信和奏摺,命喜顏擺上紙硯,伺候筆墨。
喜顏磨完墨,卻見男人只提著筆,久久未曾落筆,唇瓣緊抿,像是在思索什麼。
什麼事居然能讓皇上如此糾結?
喜顏還在琢磨,忽地又見面前男子把筆收了起來,同鋪開的紙張一道遞給他,低聲吩咐:「一會兒等周窈窈醒了,送到她那里去。」
喜顏一愣,遲疑著道:「皇上您這是……」據他所知,貴妃娘娘似乎很少讀書寫字。
殷岃又吩咐道:「讓她起幾個名字,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的,都要起。」
不等喜顏應下,殷岃便沉吟起來,接著道:「包括孩子的日常吃穿用度,所有的東西,都需得她一一過一遍。」
喜顏苦笑道:「皇上,這樣的話,怕是周貴妃還沒有身孕時,便要不喜孩子了。」
「不喜?」殷岃一頓,手中的動作停下,片刻後下定了決心:「照朕說的做,要是她不滿了,便說,這孩子以後是見不到娘親的,她身為孩子娘親,自然要在該操辦時好好操辦。」
喜顏只好應下,捧著紙筆,緩步朝周窈窈閨閣去。
殷岃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劍眉緊蹙。
雖然暗罵了她無數次冷心冷肺,但她對兩個賣藝的孩子都能用心,對自己的孩子,理當更用心才是。
他是不被選擇的那個,那孩子……
殷岃闔了闔雙眼,用露出來的指尖重重地叩擊著桌面。
不知道多久後,男人復又睜眼,打開了面前的書信和奏摺。
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是帝王,都有自己應做的事。
不過,打開打頭的那封書信後,男人臉色變了變,瞳孔驟然緊縮,隨即,低嘆一聲。
他抬手吩咐還在書房內的內侍:「喚席臨然來。」
「什麼?」
席臨然看見書信內容後,也不由得驚了一跳,隨即喜上眉梢:「皇上,這是喜事啊,殷峁既然死了,那您便可以騰出手來,不用顧忌他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