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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喚了一聲,虛弱無力道:「你給我餵了藥嗎?」
無人回答,但是有一隻手,拂過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
周窈窈用盡力氣,一把抓住了那隻手,低聲啜泣道:「芽春,陪我一會兒。」
她好害怕。
手中的那隻手稍稍掙扎了片刻,隨後安分下來,被她緊緊抱在胸前。
待周窈窈終於睡熟後,殷岃緩緩從她懷中抽出那只有些僵硬的胳膊,低聲吩咐芽春:「已經退熱了,你聽著時辰,給她餵藥。」
芽春愣愣點頭,但眼神卻沒有看向榻上的周窈窈,反倒直直地盯著神色如常的殷岃。
她雖然沒有順德喜顏那般了解殷岃的性格脾氣,但總覺得,身為帝王,深夜來宮妃寢殿,他還願意讓宮妃拉著他的手許久,哪怕胳膊僵硬酸直,怎麼瞧,都是對這宮妃上了點心。
也許不止一點。
更何況,她也曾經數次同才人一道陪伴在皇上身旁,知道皇上喜怒不形於色,就算已經將才人放在心上,可面上也不會有太大的波動。
殷岃本要轉身離去,感受到芽春的視線,稍稍偏過頭,蹙眉道:「怎麼?」
芽春穩了穩心緒,低聲道:「皇上深夜來芳霞殿,奴婢為才人感到高興。」
殷岃偏回頭去:「朕只是夜裡未眠,聽到喜顏提起,又想起今日沒有散心,便順道來瞧瞧罷了。」
外面還下著雨,雖然雨勢漸漸小了,但皇上散心怎麼也散不到此處來。
芽春有些忐忑不安,按照才人的說法,她既然不能同皇上有好結果,那皇上如今的行為,豈不是在重蹈覆轍的路上一路向前?
只是皇上,他是在這段時間的相處里對才人有了一點點不一樣的感情,還是有了前世的記憶?
若是第一種,她告訴才人,興許還能挽回一二,而第二種……
芽春咬緊唇瓣,可千萬不要是第二種為好。
她忍著心頭的澀意,試探著道:「皇上費心了,才人身子一直不好,腰和肩頸都有問題,今日要不是皇上來看她,才人沾了龍氣,怕現在這熱也退不下呢。」
提到「腰」和「肩頸」時,芽春全神貫注地瞧著男人臉上的神情,不願放過一分一毫。
「她居然還有這毛病?」殷岃沉吟片刻:「難怪真瞧她姿勢不對,還以為是她太懶散。」
見他只是微有疑惑,確實像是先前不知道此事的模樣,芽春才稍稍放下心來,但心頭,卻更加酸澀了。
懶散卻沒有訓斥,這不就是原先皇上開始對才人上心時的表現嗎?
就算皇上現在並沒有記憶,可他卻已經開始對才人上心,長此以往,不還是一樣嗎。
送走了殷岃和喜顏等人,芽春在周窈窈身旁,凝視著那張熟睡時安安靜靜的小臉,長嘆了一聲。
待出了芳霞殿後,喜顏小心翼翼地朝輪椅上的男人道:「皇上,可要用安神藥?」
殷岃有心疾,若是晚眠,次日起身則會有抽疼症狀,如今已是午夜,早過了平日男人睡下的時辰,皇上入睡,便會更加困難。
聽到周才人低聲喚皇上後,喜顏只是想碰個運氣,看皇上睡沒睡著,將此事講給皇上,稍稍加強一下他對周才人的好感。
可沒想到,皇上不但沒睡,反而在聽到他的話後,沉吟片刻便要起身,同他一同到芳霞殿來。
這莫非,是已經開始對周才人上心了?
可想到皇上來芳霞殿後,神色還是那般平淡冷然,喜顏又有些不確定。
「用。」
殷岃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緩緩操作著輪椅向前,濺起少許小小的水花。
喜顏抓耳撓腮想了許久,還是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乾脆開口試探道:「皇上,明日若是周才人身子好些了,可否要喚她去御書房用膳?」
殷岃瞥了他一眼:「沒事找事。」
就她那般吃相,那般食量,去御書房,不是給自己找事是什麼。
殷岃自顧自地向前,神色平靜,而喜顏的內心卻不平靜。
這回答,究竟是對周才人上心還是沒上心啊。
喜顏停頓了片刻,快步跟上皇上的輪椅,又斟酌著道:「皇上,周才人作為後宮中唯一的宮妃,住得實在有些偏遠,奴才覺得,不若讓周才人搬到宜齡殿居住,您覺得如何?」
話音未落,男人的身子重重一頓:「宜齡殿?」
喜顏點點頭:「是啊,宜齡殿靠近御書房,日後無論是您去還是才人來,都比芳霞殿方便不少。」
說完這話,喜顏暗想,他這已經算是明示了吧,皇上只要有所反應,他就能知道,皇上究竟有沒有看重周才人。
可沒想到,半晌,皇上也沒有答話,就那般立在半路,甚至不去操作輪椅。
喜顏莫名其妙,差點以為皇上又犯了心疾,他趕忙低聲喚了句:「皇上?」
殷岃這才仿佛回過神來:「朕無事。」
言罷,他雙手動了動,繼續操作輪椅向前,但口中所說的,卻不是喜顏想像中的答案。
他只是問道:「朕忽地想起來,周才人入宮這些日子了,朕還不知道她的名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