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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岃見她坐在自己下首,一顆沾了幾絲雨水的小腦袋左搖右晃,好奇地望著這龍輦中的一切,忍不住蹙眉斥道:「坐端正些。」
一路前往皇莊時,路過百姓皆能瞧見,她這般搖頭晃腦,實在不堪。
如今還沒出皇城,周遭都是文武大臣,個個守禮,沒有一個往龍輦中瞧的,周窈窈不知殷岃為何訓斥她,抿緊唇瓣,垂下了眼。
果然還是先前的皇上好!
殷岃見她端正了坐姿,正要收回目光,但下一刻,卻聽見一聲低到幾乎無聲的啜泣。
雖然只有一聲,可殷岃耳力過人,聽得分明。
他重新望向身旁的女子,見她挺著腦袋,長發因為適才沾了雨水顯得有些雜亂,白玉般的耳朵在如雲的黑髮中若隱若現,此時染上了一絲淡淡的紅色,按捺住不耐道:「為何哭泣?」
周窈窈自覺自己壓抑的很好,此時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語氣卻是那般冷漠,心下微酸,險些又抽噎了。
她穩住心神,輕咳了兩聲才道:「皇上,臣妾沒有哭泣,只是今日風雨太大,受寒了,吸了吸鼻子。」
吸鼻子,耳朵會紅嗎?
殷岃沒有再問,直直地望向車輦前方,過了片刻後他才緩緩道:「到皇莊後,讓喜顏給你弄碗薑湯。」
周窈窈微怔,隨即撇了撇嘴,她知道了,定然是又在關愛下屬了。
不過得了這句話後,她心中還真熨帖了不少,也不怎麼想哭了。
也是奇怪,明明天色緩緩亮了起來,但這雨卻越下越大,似乎真想下出什麼事來。
周窈窈雖然不是學相關專業的,但她也從新聞上瞧到過,這般大的雨,可是會引起山體滑波之類的地質災害的,也不知道古代遇見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想來想去,許是都是靠祭祀求神解決處理吧。
到皇莊的路不近,龍輦行得越來越慢,甚至還遇到了一些不算淺的坑窪。
殷岃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抿緊著唇瓣,遠遠眺望了一下前方。
皇莊雖然大半都是平地,但他們今日要去的此處,卻正好臨近一片不高的丘陵。
不好容易到了地方,泥地坑坑窪窪的,周窈窈剛下龍輦,繡鞋連帶著今日綠色的裙衫,便髒了一片。
活受罪啊活受罪。
她心中腹誹著,提著裙擺轉頭去瞧皇上,見他下了龍輦後輪椅便陷在了泥地里,龍袍污髒了大半,偏生他臉上神情還似乎渾不在意,一臉堅定,活像要上戰場,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剛剛看了皇上的輪椅,如今發笑,豈非是讓人以為她在嘲笑皇上不良於行?
這一笑可捅了簍子,喜顏立時變了臉色,也不顧面前是泥地便要拉著她下跪:「皇上,才人定是初次來皇莊,心中高興,故而發笑。」
殷岃默默抬頭望了一眼頭頂的烏雲和噼里啪啦下個不停的大雨,瞥了睜眼說瞎話的喜顏一眼,視線落在周窈窈臉上。
她適才提裙擺時手上不小心沾了些泥水,不知在何時又弄到了臉上,細白小臉上弄了一點泥漬,有些滑稽。
她眼睛透亮透亮的,像兩顆璀璨透徹的琉璃,轉啊轉,裡面卻沒有透露出來一絲對他、以及對他身下輪椅的惡意。
「臣妾只是見皇上面對大雨也面不改色......心生敬佩,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又一個睜眼說瞎話的。
殷岃斜睨她一眼:「又哭又笑,可是發了癔症?」
周窈窈垂下頭:「沒有,臣妾真的是覺得您面不改色,有些......」好笑。
殷岃哼了一聲,不再言語,等內侍從泥地中拔出他的輪椅後,自顧自尋了條硬些的泥路上前,也不等周窈窈跟上。
喜顏低聲朝周窈窈道:「才人,皇上沒有處罰您,足以見皇上的仁善仁德,您日後可千萬不敢再放肆了。」
說完,便匆匆忙忙去追趕殷岃了。
天地良心,這一輪次里,她面對殷岃時何曾放肆過?適才也只是一點點小事啊,皇上那種性子,本來就不會追究的。
周窈窈噘了噘嘴,忙重新捏著裙擺,快步跟上。
等到了要耕作的土地上時,宮人便不可上前服侍了,只能由皇上和他身邊的女子才能碰觸到這塊農田,這塊田地在之後的一年時間裡也會作為「龍壤」種上瓜果蔬菜,重新呈到宮中。
若是殷岃是個健全的,此時周窈窈也沒什麼事,擺放點瓜果種子澆點水便可以,若此時天氣是個大晴天,周窈窈也只需幫殷岃推到耕種之處,再幫他揮舞幾下鋤頭便是。
可殷岃偏偏不能走動,天空又下著大雨,周窈窈只能在「龍壤」上一點點把他往前挪,好不容易挪到地方後,那綠色的裙衫已經烏黑一片,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了。
好在龍袍也污髒了,不僅她一人難堪。
禮部尚書遠遠站著,朝周窈窈頷首道:「才人做的極好,只有這般才能展示皇上親自耕作之苦。」
皇上哪裡辛苦了,辛苦的是她好不好!真是的,在古代也逃脫不了這形式主義的牢籠。
第86章 生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