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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腳步停住。
頓了頓, 他復又往前,低聲回答:「由她去吧。」
前路未明,她心中不安, 身為女子, 有更多的無奈之處。
順德無聲地嘆了口氣, 護送皇上上了馬車。
要上車時,殷岃忽地又停住, 一片冰瑩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袖口處,又瞬間融化。
他緩緩抬頭, 望向天空。
順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驚喜道:「皇上,瑞雪兆豐年啊!吉兆,吉兆!今年必定豐收!」
殷岃的嘴角也微微揚起了一個幾乎瞧不見的弧度, 他伸出大掌, 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他掌心,又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他嘴角的弧度又忽然間消失了。
片刻後,他低聲道:「走吧。」
順德席臨然等人緊緊跟上, 馬車又迎著愈來愈大的風雪, 重新朝車隊停留的地方而去。
*
「什麼?」
停在州郡外官道上的車隊裡, 打頭的馬車內, 周窈窈震驚地站了起來,嘴裡喃喃低語:「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書里只大概提到一句殷岃沒有母親, 但誰能想到, 作者居然設計的這麼殘忍, 讓一個孩子的生日成了他母親的忌日,之後每一次生辰, 怕他都在難過中度過的吧。
說不定還會想,若不是自己的出生,母親也不會離世。
偏殷岃的父親還是個嚴厲的,小小年紀就把他帶到了軍營中去,他能不長成暴君,那可真是老天……不,作者開眼。
和他一比,自己真的算得上幸福,雖然沒有那麼好的物質基礎,天天也很辛苦,但是她日子還算有奔頭,心裡也沒那麼沉重的負擔。
芽春見周窈窈坐立不安,眼尾也因為想著這事紅了一圈,輕聲道:「奴婢要是昨日沒瞧見皇上拜祭先皇后,也完全想不起來此事,許多年沒人提了。」
頓了頓,芽春又道:「才人,皇上真的很看重您。」
周窈窈點了點頭,但卻沒有答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後,她強扯出一個笑來:「芽春,你先下去,讓我一個人想想。」
芽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應聲退下。
周窈窈獨自坐在車內,目光發直,發了一會兒呆。
過了一會兒,她垂下頭,望向自己的小腹,在上面摸了兩下,又忍不住,將因為吃飽而突出的小腹往下按了按。
隨後,她又出了會兒神,聽到外面風聲簌簌,才緩緩起身,掀開窗簾的一角。
「下雪了。」
周窈窈喃喃自語道,乾脆將窗簾拉大了些,讓外間的雪花飄了進來。
車內炭火燒得正旺,銀絲炭時不時發出小小的「噼里啪啦」聲,燃燒自己。
那些雪花剛剛打到車廂內鋪著的地毯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點水漬都沒能留下。
周窈窈又往出探了探身子,待冰冰涼涼的雪花打在她臉頰上時,她才恍然間清醒了過來,感覺到臉頰上有兩片不屬於雪花的冰冷。
原來她的眼角,已經不知不覺間有淚流下。
周窈窈露出一個苦笑,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好像錯了許多。
她在一開始,就不該放任自己的。
不該覺得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內心,不該覺得,她能夠把皇上當成只見一面的男模,不該覺得,她會不難過,不痛苦。
「怎麼了?」
正在她發呆時,一道男聲響起。
男人回到馬車裡,看她眼睛紅紅的,整個人木木的,大步上前。
周窈窈愣愣回頭,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告訴自己,要遠離他,但當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猛地扎進了他的懷裡,一開口,還帶了哭腔:「皇上……」
他的懷抱還帶著冰雪的涼意,大氅上雖然沒有落雪,但卻有雪融化後形成的冰晶,但她卻抱得很緊,像以後再也抱不到了一般那樣抱著男人。
聽到她哭,殷岃的心情反而平靜了許多,他也沒問究竟是什麼事,大掌緩緩撫過女子帶了兩根歪毛的發頂,低聲道:「沒事。」
他想,他大概能猜到她為什麼哭,她是不是也想同自己有個孩子,可她卻又不敢有,故而又內疚又難過。
不過沒關系,很快她便不會怕了,只需要三四個月的功夫,便不會怕了。
周窈窈沒有哭多久,她躲在男人的懷裡,默默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氣息,不過多時,便止住了眼淚,但心中,卻仍舊沉重。
殷岃見她好了些,轉了話頭,低聲道:「若是沒事,同順德一起,去備賀禮吧。」
「賀禮?」
周窈窈疑惑抬頭,眼角還帶了點點紅色。
殷岃微微頷首:「不日就要迴轉京城,席臨然入京便該成婚,這賀禮,是給他的。」
居然這麼快,就要回京城了。
周窈窈垂下頭,第一次覺得,這條出巡的路好短,為什麼這麼快便結束了。
先前她嫌棄到閏二月二十九的日子好長,現在,她卻覺得有些短了。
不過無論長短,她選擇了那條路,也必然要走下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