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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送至京城,獻給皇后娘娘!」唐子謙吩咐道,停頓片刻,又道:「若娘娘問起,便說是楚女路沅所種。」

  依照唐皇后的性子,必有重賞。

  僕人搬著陶罐陸續離開。

  很快,昨日繁華盛景的西園一隅,只剩下空曠和荒蕪。

  唐子謙掃了一眼,卻在荒蕪之中,發現了一處異常。

  他定定看了許久,才抬腳走近。

  他從未走得這樣小心翼翼,生怕腳步稍微重一些,就會震碎了什麼脆弱的存在。

  腳步停後,他蹲下身,凝視著花田上僅剩的一株花苞。

  是曾經他毀壞過那一株。

  路沅將它重新種下後,它沒有如路沅擔心的那樣枯萎死去,但也總不如其他的花株精神。

  於是他和路沅都下意識對這一株多照料幾分。

  如今,其他的酒心蕊都已盛開採摘,唯獨這一株仍舊蔫蔫地艱難地頂著花苞。

  也還活著。

  他沒有那麼憐香惜玉。

  死了也就死了,但能活下來——

  唐子謙拔出隨身的小刀,用刀背輕輕撥弄土壤。

  像路沅曾經做過的那樣……

  ……

  冬月初的時候,京中來使。

  來的是虞雋。

  奉唐皇后之命,賜下承影劍,與楚女路沅。

  「楚女路沅何在?」虞雋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唐子謙。

  唐子謙端詳著承影劍,笑:「她不是我都督府的人,已經走了。」

  虞雋意外。

  涼州進貢酒心蕊,唐皇后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內情,才令他親自跑一趟,打探一下那名楚女。

  怎麼走了?

  「那這賞賜——」虞雋的目光在唐子謙臉上定了片刻,心生一計,「不如由都督代為轉交?」

  「娘娘的賞賜,怎麼能代為轉交?」唐子謙雖然是這樣回答,臉上一閃而過的心動卻被虞雋捕捉到了。

  也算完成任務了,虞雋安慰自己。

  隨後換了話題:「娘娘還問都督今年年底是否回京?」

  唐子謙猶豫了。

  地方治官三年一次進京,戍邊將領更是三五年不等,沒有年年回京的常例。

  他去年回京是上書奏請過的,一來涼州無戰事,二來奏報吐谷渾治理事宜,三來惦記阿娘的身子。

  今年本來也是要回去的,甚至打算好了帶路沅同行。

  後來路沅走了,他也忘了這件事,遲遲未上書奏請回京,才惹來唐皇后這一問。

  那……要回京嗎?

  他走了,誰來照顧那株酒心蕊呢?

  唐子謙猶豫再三,緩慢地搖了搖頭:「今年不回了……」

  等花開了,再回。

  ……

  虞雋又帶著承影劍回京了。

  夜裡,唐子謙做了個夢,夢見路沅回來了。

  他笑著問她為什麼回來?

  她好像有點不高興,鼓起腮幫,衝著他「呼呼呼」地叫。

  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到把他叫醒。

  醒來才發現,窗外颳起了大風。

  大風夾著大雪,從門窗縫裡刮進來,「呼呼呼」地叫響。

  酒心蕊!

  唐子謙猛地衝出房門,抄起蓑衣斗笠,直奔西園。

  天灰濛濛亮,荒蕪的花田上風雪如畫筆暴力刷過。

  那株獨苗瘋狂搖擺,花苞幾乎貼地,似乎隨時脫離花莖而去。

  直到唐子謙在它身旁站定,擋去風雪的來向,它終於停止了垂死掙扎的姿態。

  貼地的花苞蔫蔫地往回彈了少許。

  唐子謙將斗笠摘下,斜立地上遮擋,目不轉睛地盯著它。

  這麼大的暴風雪,連邊上禿枝的辛夷木都晃動不止,小小的花株……

  他不禁輕嘆:「要是能活下來,我——」

  「唐子謙?」

  一道綿綿軟軟的聲音被風雪打散,然後灌入耳中。

  唐子謙猝然抬起頭。

  「酒心蕊不怕風雪的啊!」

  肆虐的風雪中,少女纖長的身影閃至他一側,俯身,伸出手指,對著花苞彈了一下。

  那花苞像是一個激靈,又像是偷夠了懶,顫巍巍站了起來。

  「它本來就是生在高山斷崖邊的,別看它花枝纖細,總要人照料,但多大的風雪,也為難不了它!」

  說著,白衣少女俯身,伸出細長的手指,對著花苞彈了一下。

  那花苞像是一個激靈,又像是偷夠了懶,顫巍巍站了起來。

  她便抬起臉,衝著他得意地一笑。

  矇昧的天光照見風雪,也照見她的臉,生動,美麗,又孩子氣。

  唐子謙也笑了:「你怎麼回來了?」

  她突然目光閃爍:「想起來還有一株酒心蕊沒開花來著……啊,唐子謙,我不在的時候,是你在照顧它嗎?」她站起來,繞著他蹦蹦跳跳打量了一圈,「嘖嘖!唐都督現在果然很像種樹養花的農夫了!」

  忽又不高興地皺起鼻子:「你笑什麼?」

  仿佛嫌棄自己綿軟的嗓音不夠氣勢,竟學著風雪向他惡狠狠地「呼呼」了兩聲。

  和不久前夢裡的一樣。

  唐子謙忍不住笑了一聲。

  「我在想,如果現在是另一個人看到我,可能會說——」

  「唐子謙,你身上留了路沅的影子,我不想要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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