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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頸,卻已無濟於事,只能瞪著渾圓雙眼直挺挺地倒下。

  風聲,雨聲,刀槍劍鳴,嘶喊搏殺,崔英耳邊充斥著數不盡的嘈雜聲響,然而在看見裴君慎的那瞬間,這些聲響似乎全都遠去。

  天地縹緲,四野曠達,她那顆混亂不堪漂浮在無邊無際黑夜中的心終於平安回到了身體裡面。

  但是謝輔江手下的兵沒給他們互訴衷腸的機會,在看見謝輔江倒地之後,這群人瞬間就紅了眼,不知是誰激昂封開地大喊了一聲「為大人報仇」,旋即便見數十人提著刀一起沖向崔英和裴君慎等人。

  無暇相擁,崔英的視線似乎只和裴君慎在半空中相會了半秒,緊接著便又轉身衝鋒,殺入人群。

  不過這場混戰並未持續多久,七影很快便帶著援兵穿過吊橋將謝輔江手下的兵層層包圍起來。

  「領將已死,余兵繳槍可不殺。」

  這是裴君慎最後交待下來的命令。

  話落,他終於可以走向崔英,執起她染滿鮮血的雙手,目光一遍又一遍、充滿眷戀地拂過她的臉頰,繼而緊緊地將她箍進懷中,小心翼翼地在她耳邊低喃輕顫:「娘子,對不起,我來晚了……」

  崔英緊緊環住他的腰,埋著腦袋在他胸膛上搖了搖下巴,瓮聲低泣:「不,不晚,一點都不晚。」

  他來得剛剛好,他們都活著,都還好生生的活著,沒有比現在還要更好的結果了。

  她和他還可以站在夜幕下,站在懸崖邊,生死相擁。

  *

  玄元四年春,四月二十四,丑時,定西節度使謝永長秘密集結三萬大軍揮師南下,意圖謀反。

  雲麾將軍崔仲安接聖上密令,奉旨率漠北軍奮力抵抗,不過三五日便將謝永長打得節節敗退,閉城不出。

  四月二十九,夜,約莫子時時分,遠在長安的壽安公主夥同新任金吾衛指揮使沈季暗中圍困皇宮,欲謀害玄元帝躲權。

  幸而東都節度使王將軍率三萬大軍及時趕到長安,以龍紋玉牌為令帶兵入宮,反圍金吾衛,救聖上於水火。

  次日清晨,太陽照常升起。

  除了宣政殿中不小心死了幾個人,流了一地血之外,整個長安城與往日似乎並無不同。

  只是城門打開之時,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聖令匆匆跑出了長安城。

  五月初一,被困定西城的謝永長手中只剩三千精兵,而他派人送往長安向壽安求救的書信卻遲遲沒有收到回信,反倒是崔仲安舉著李玄貞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勸降令」先一步率兵來到定西城外。

  大勢已去。

  謝永長身後是整個謝氏家族,此之一戰,若成了,滿門榮耀,可若敗了,那便是整個謝氏家族的覆滅。

  然而如今李玄貞的勸降令卻言明只要他出城投降,便不追究其他謝氏族人的過錯。

  壽安公主已然敗了,被困城中的謝永長面前原本就只剩一條死路。

  既如此,他還有何理由不降?

  是以當日午時,謝永長卸甲出城,降於雲麾將軍崔仲安馬前。

  半個時辰後,漠北軍悉數進入定西城,而與漠北軍一起入城的,還有養傷多日的崔英和裴君慎。

  好不容易劫後餘生,裴君慎近來比較粘人,這幾日在漠北軍營帳,正事為重,他還能忍著心中惦念放下崔英,去崔仲安軍帳中商議要事。

  但眼下入了城,萬事皆定,他便半步都不想再離開娘子。甫一入城,就讓簪叔直接駕著馬車回了刺史府,將謝永長留下的爛攤子全都留給了聲名鵲起的崔仲安。

  如今府中空無一人,當初那些監視刺史府的人,早在發現裴君慎等人皆已逃離刺史府之時就被謝永長撤回了軍中,不過崔英看著空曠無人的刺史府,卻忽然對這棟宅子生出了一絲歸屬感。

  從前,她只覺得這棟宅子是座偶爾可以外出的大型監牢。

  走進靜思院,簪秋和謝嬤嬤看著滿地灰塵落葉,立馬便拿起掃帚樂呵呵地打掃起庭院。

  至於青玉,當日則被裴君慎派去司宅掩護司無明他們離開定西城,去了東都。

  「夫君,我們何時回長安?」崔英邊問邊和裴君慎手牽著手邁過小花園。

  不知是不是那日險些失去她的感受太過痛苦,在漠北軍中這段時日,裴君慎主動向崔英坦白了許多事,從這些年他為了對付壽安的暗中謀劃,到此次他被外放到定西的真實原因,一樁樁一件件,明里暗裡,他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崔英後來都不太想聽了。

  她本來也只是想要裴君慎以誠相待,而非事無巨細的知曉他要做什麼,又要怎麼做。

  於是話剛問完,她立即又補了句:「不用交待前因後果,只說時間就好。」

  正要詳細講述和李玄貞約定的裴君慎:「……」

  默了默,他恢復往日那般板正模樣,垂眸低聲:「最遲半個月,召我們回京的聖旨便會送到定西。」

  兩人說話間穿過廡廊,崔英聞言腳步一頓,站在臥房門外仰眸看他:「這麼篤定?」

  裴君慎推開房門,牽著人走進屋中,不答反問:「倘若聖上無召,娘子可會隨我留在定西?」

  崔英面頰微熱,輕瞪他:「如果刺史大人不翻舊帳,那我就考慮考慮留下來陪你。」

  她當初留在長安是想盡力保護好身邊的人,哪怕讓現在的她重新再選擇一次,她也不會改變選擇主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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