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六章 占山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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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沒鬆口麼?」帝凌天緩步踱入,精緻的衣袍上繡著祥雲紋,一條金龍盤踞其上,與這裡陰暗潮濕的環境格格不入。

  地牢的血池口,一具沒有了頭顱的屍體正躺在地上,鮮血濺了一地,甚至旁邊的牆上,都能看到噴射上去的血點。看這衣服能看出是個女人,大抵有了些年紀,穿得很是華貴。

  帝凌天略略嫌棄地避開了地上的血跡,皺眉看向從牢里前來迎接的下屬。

  「稟主子,他還是沒有臣服。」那名下屬拱手彎腰,如實稟告道。

  「連他妻子也給他送進去了,還是不肯投降麼?」帝凌天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嘴角露出略微的冷笑,「告訴他,明天就輪到他的小兒子了!」

  他倒是不信了,那個被楚嘯鉞寵在手心裡的小兒子,他會真的就這樣放任不管,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掉。

  若真是這樣,那他帝凌天都要有點佩服他了。

  地牢陰暗的角落裡,楚嘯鉞一身囚服坐在地上,身上早已不如往日般乾淨整潔,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白色的囚服上沾著稻草,而上面明顯的一條一條的血痕,說明了他已經受到了嚴刑;他雙目似是放空了般盯著門口,像是在看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看,一張在人前永遠剛毅堅定的面孔,此時破天荒地露出了一抹脆弱來。

  在他的不遠處,一顆頭顱靜靜地躺著。

  從髮飾來看,頗為精緻的步搖和珠釵說明了女子尊貴的身份,白皙而略有些細紋的皮膚,大體能推斷出女子的年齡。她死死地瞪著雙目,像是死前曾用盡力氣要記住仇人的臉孔,緊咬著的牙關使得面容有些扭曲,整齊利落的切口露出白森森的骨頭,還有血在慢慢滲出,將下面的稻草染紅了一片。她被人毫不在乎地扔在這裡,仿佛對待什麼微不足道的垃圾一般,只有她死不瞑目的表情,無聲地告訴別人,這是一場殘忍的血案!

  這是他的妻子,他唯一的結髮妻子。

  他料到帝凌天定然不會輕易地饒過他,只是,他斷然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昨天還站在大殿前和帝凌天對峙,今日已然看到了深愛的女人頭顱……她被扔進來的時候他幾乎驚呆了,一瞬間強烈的恨意和悲痛,幾乎讓他所有理智都失控!

  但他還是忍住了。

  他死死地克制著,才使一貫剛毅的面容沒有太大的波動,因為隱忍而顯得僵硬而微微扭曲,他的雙手攥破了掌心的皮膚,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屁股貼在地上不動——差點他就要把這獄卒碎屍萬段了。

  但授命這麼做的不是獄卒,他這般做了也毫無意義。

  所以他忍住了。

  他用連他自己都佩服的平靜的嗓音說,他不會屈服。

  然後他看見那個獄卒啐了一口,走了出去。

  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空,他整個人癱軟下來,心頭的痛楚終於侵襲上來。他再也忍不住,趴在膝上抽噎了起來。

  這樣一個大男人,要落淚是何等之難,唯有痛到心扉,也是恨到骨子裡。

  他只是失控了片刻,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腦中的思緒此起彼伏,他的外表卻又恢復到了沉寂的模樣,不發一言,也不動一下。

  ……

  七天之後。

  儘管楚嘯鉞最後也沒有向帝凌天低頭,可帝凌天卻再也等不下去了。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決定在這一天就登基,在一眾表面附和的大臣的擁護下,終於稱帝幻天星海。

  冗長繁複的儀式從一大早就開始,伴隨著悠長的樂聲,帝凌天黃袍加身,從南門緩緩走來,白玉台階前的空地上,文武百官齊齊跪地,高呼萬歲。

  行至龍椅前,立刻有丞相呈上傳國玉璽,並宣讀了即位詔書。

  而後一行人行至天壇,焚香祭祀,祭天地,祭鬼神。

  這儀式是自古流傳至今,即使帝凌天不信這一套,也不得不遵從,好在稱帝的快感沖淡了一切的負面情緒,就連這些繁文縟節,在他眼裡也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祭祀一直到下午才完成,走過了流程的帝凌天,已然「名正言順」地成了幻天星海的君主,受萬民朝拜,享後世敬仰。

  可即便他在登基前做了很多準備,又是恐嚇又是威脅,真正祝賀他登基的,卻沒有多少人。五大世家一個也沒有來,幾個排得上名的大勢力也不見蹤影,只有幾個小門小派的前來祝賀,其間的意思不用說也知道,自然是為了借靠聖域的勢力,想要進一步地壯大。

  帝凌天設了流水宴,好好地招待了這些遠方來的客人。

  然,登基的事情一過,他便想著要清除異己的勢力。幾大城池還等著要攻陷,那幾大門派也發去了戰書。而他最先想到的,還是尚且關在牢里的楚嘯鉞。

  過了這麼多天,他的血親也殺得七七八八了,可帝凌天還真是沒有想到,這楚嘯鉞的骨頭會這麼硬。眼看著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在他面前人頭落地,他硬是眼睛都沒眨一下,等他全家都殺光了,他也依舊毫不妥協。

  帝凌天一怒之下,就屠了他家滿門。鎮南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除了關在牢里的他,便是一條狗都沒給他剩下。

  而這天,想起他的帝凌天,直接派人送了一杯毒酒,去了地牢。

  反正怎麼也不屈服,留著也沒有什麼用處了,索性就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說得出做得到的帝凌天,在他登基的當晚,就派人送了毒酒過去。

  不出意外,楚嘯鉞很平靜地接過了毒酒,一飲而盡。

  在後面的半盞茶的時間裡,他毒發身亡。

  他的屍體自然不會受到什麼好對待,直接被獄卒拖出來,扔去了聖域後門附近的枯井裡。裡面白骨森森,不知道曾有多少人被秘密殺死,拋屍其中。

  而曾經顯赫一時的鎮南王,也終於成了他們其中的一員。

  然,沒有人看到,就在獄卒拋屍之後,一個瘦小的身影,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提著一個麻袋,悄悄地繞到了枯井旁邊,她三下兩下把他的屍體拉了出來,麻利地剝去了屍體上的衣服,隨後撥開麻袋,裡面赫然也是一具男屍,面容竟然和這鎮南王有七分相似!

  她飛快地把二人身上的衣服對換,然後臉朝下地把那一具男屍推入井中,背起楚嘯鉞,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無人居住的屋子裡,墨卿染從後窗翻入,砰地一聲將背上的男人丟在了榻上,動作之粗魯毫無憐惜之意,也絲毫不顧及「死者為大」的慣例,衝到桌前就從黑漆漆的藥鼎里摸出了一枚丹藥,這枚她剛剛煉好不久的丹藥還有淡淡的餘溫,握在手裡溫潤清香,從上面的丹紋來看,也是一枚品階極高的丹藥。

  但,她沒有一點猶豫地,就將丹藥塞進了楚嘯鉞的嘴裡,順便摸了一把他的脈搏,低聲嘟囔了一句:「還好沒死透,不然可真就救不回來了。」

  從楚嘯鉞入獄起,她便知道了此時,並一直留意著他,鎮南王府被滅門的事她也聽說了,雖然同情那些人,但她卻不能隨意地出手相助。若是叫帝凌天起了疑心,難保他不順藤摸瓜找出她的下落,到時候她沒死的事實一曝光,計劃就難實施下去了。

  所以,就算眼睜睜地看著楚嘯鉞在受難,她也不可能將他從牢裡帶出,於是最後便用了這樣折中的辦法。

  假死一次,然後救回來不就得了?

  她對自己的丹術,還是有點信心的。

  只是回魂丹的藥草太難購買,她湊了好久才湊齊,這不,她才剛煉完,他就死了,剛好拿來派上用場。

  楚嘯鉞沒有昏睡太長的時間,體內的毒解了之後,他便幽幽地醒轉了過來,入眼便是破舊的屋子,難得怔了好半天。

  之前的記憶回籠,他不是在牢里被賜了毒酒,然後死了嗎?可這又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地獄裡?

  看了看自己還留著傷痕的手心,他不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你醒了。」一個女聲從門口傳來,來人穿著和這間屋子格調相同的衣服,破舊而洗得發白,只是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還算明媚,此刻卻透著一股煩躁和疏離。

  「是你救了本……我?」楚嘯鉞微愣,問道。

  「沒錯,見你倒在地上又中了毒,就把你帶回來了。」墨卿染淡淡地解釋道,自然沒有告訴他他被拋屍在井裡而她又是刻意救他的。

  她倚在門框上,似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有些好奇:「不過你是得罪了什麼人,你中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素,據我所知,只有達官貴人才會用吧。」

  楚嘯鉞不懂丹術,對自己中了什麼毒也一無所知,聽她這樣講也毫不意外。畢竟是帝凌天的手筆,能差到哪裡去呢?不過,從她這話里,他倒是得到了一個有用的信息,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何人。

  了解到這一點的他,心下鬆了一口氣,畢竟現在已經是帝凌天的天下,若是讓人知道他是「反叛」了的鎮南王,那他還真不確定會不會被百姓打死。

  百姓不懂政事,只相信他們聽到的,他不怪他們。只是他如今受了傷,還需要一個養傷的地方才行。

  他垂下眼帘思索,自然沒有看到,倚在門口的墨卿染目中划過了一道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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