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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廚房剪費勁地修剪了一下花枝,往瓷瓶里接了些水,然後把梔子花放了進去,從廚房洗手台抱著瓷瓶準備離開的時候,口袋裡的電話響了。於是我一直胳膊抱著梔子花,一隻手接通電話。

  是阿途。

  「喂,阿途,怎麼了?」我問他。

  「喂,阿游啊,榮奶奶前幾天和我奶奶他們一起去采了好些槐花,她都收拾乾淨了說要托我給你寄過去呢,但是我過兩天要去青江的快遞分公司業務學習,想著快遞也要兩天,不如我直接帶過去給你了。正好我們還能一塊吃個飯。」

  「行啊,那太好不過了,我請你吃飯。」我一邊說著一邊緩慢踱步。

  「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頓。」阿途在電話那邊笑著說。

  「儘管宰。」我說。

  「還有就是——」

  「什麼?」

  「王……樺森來找過我。」

  王樺森,這個於我而言死掉的名字,如今又被提起了啊。

  我一愣,腿磕到桌子腿,疼痛在那一瞬間傳遍全身,反應的片刻腳又被椅子絆住,就那樣我應聲倒地。

  墨綠色瓷瓶摔在地板上,地板被砸出小小的凹陷,與此同時,瓷瓶粉身碎骨,碎片四濺。我就那樣躺在地板上,梔子花散落在我身旁,身下的衣服已經被流過來的水洇濕,空氣里是濃郁的梔子花香,我就那樣盯著天花板,那兒——什麼時候結了一張小小的蜘蛛網呢?

  濺落的碎片有一些落在我的臉上,與鋒利的碎瓷相比,人類的皮膚終究還是脆弱的,於是片刻之後,我感受到鮮血流了出來,還很溫熱。

  梔子花在一地的殘敗里凋零了一些花瓣和葉子,忽然不再鮮活,也那樣殘敗地盛開。

  我依舊那樣盯著天花板,盯著那張蜘蛛網,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突然想起《夏洛的網》這個令我悲傷的故事。

  耳邊傳來電話里阿途的詢問,他問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說。

  然後,我聽見他說——

  「王樺森寫了封信,讓我轉交給你。」

  第31章 往事一杯酒,蔚然都成風(上)

  過了很久我都沒從地上爬起來,狗蛋兒滿眼悲戚地圍著我打轉,血流到我耳朵里的時候,我才終於爬了起來。

  照著鏡子我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抱著狗蛋兒回了房間。

  我躺在床上側著身子,一隻手不停地撫著狗蛋兒,它一動也不動,表現的特別乖巧。而後很久,翻來覆去我怎麼也睡不著。

  王樺森這個名字,是一把穿心的箭,準確地來說,當他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里的時候,還是很輕易地,穿透了我的胸膛。那是和鄉愁一樣鋒利又冰冷的存在。狗蛋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在我身旁睡了過去,發出很均勻的呼吸聲。少年時代里突然闖進來的一個人,成了此生擺脫不了的羈絆。

  我小心翼翼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我打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伸手推開玻璃窗讓夜色不管不顧地闖進來。我靠在窗邊,慢悠悠地點燃一支煙,我看著相框裡的 W,抽了口煙吐出幽藍色的霧。

  一支煙過半,我才問他:「你憑什麼說出現就出現啊,你不是說過就當你死了嗎?我都已經把你擺上供台,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你如今……憑什麼?!」我湊近相框,惡狠狠地發問:「憑什麼,你告訴我憑什麼?!!!」

  即便我已經熱淚盈眶,終究還是等不到回應。

  我的眼裡大概布滿了紅血絲,眼淚困在眼眶裡也遲遲不肯墜落。

  這個夜晚,我已經忘了是怎麼捱過去的了。

  兩天後的周六,阿途來了青江。我借了周離的車驅車去高鐵站接他。

  他和我春節期間見面的時候沒有太大區別,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大概就是他懂得拾掇自己了,當然不用說,這肯定是他未婚妻的功勞。哦,忘了說了,她未婚妻名叫阮鈺,在鎮上加盟了一家連鎖的飲品店當起了店長,阿途就是因為經常去他們店裡送貨,久而久之,兩人也因此結緣。

  聽我奶奶說,邁出第一步的還是人家阮鈺。

  阿途提著東西跑過來,兄弟見面,先來個擁抱。東西放好之後,阿途坐上了副駕駛。

  我打趣著說:「我車技不好哦,你可得把安全帶系好咯。」

  「兄弟命交你手上了。」阿途笑著回應我。

  「我們先去吃飯,帶你去吃一家酸菜魚。」我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

  「吃啥都行,聽你安排,咱也不挑。」

  「行,那就出發。」

  「剛剛忘了問,你臉怎麼了?」

  我想了想回答:「昨天摔了一跤,磕到了。」

  大概是很久都沒有像這樣我們兩個單獨坐著聊天了,我們最多的溝通大概就是我奶奶給我寄東西以及我給奶奶寄東西的時候了。

  「你們來青江培訓什麼啊?」在餐廳落座,點完菜後,我問阿途。

  「說是一套新的物流,都要跟著陸續改了,我們站就讓我來學習了。」阿途說。

  「你使命重大啊。」我說。

  阿途笑笑,說:「你們在醫院救死扶傷的,使命才叫大。」

  我頓了很久,想了想還是和他說:「阿途,我現在已經不在醫院上班了。」

  「啊?」他顯得有些驚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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