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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薄繭的指腹划過臉側,似有若無,洛之蘅卻感覺陣陣戰慄。

  「那就從,換個稱呼開始吧。」太子輕聲道。

  洛之蘅下意識喃喃:「換稱呼?」

  「對。」太子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不是你的殿下,也不是你的阿兄,我只是你一個人的……」他吐字清晰,緩慢地道,「趙、珣。」

  洛之蘅極茫然地眨了眨眼。

  「洛之蘅。」太子語調輕飄飄的,像是誘哄一般落入她耳中,「叫我趙珣。」

  洛之蘅牙牙學語似的,生疏地道:「趙……」

  太子鼓勵似地望著她。

  洛之蘅嘴唇翕動,「……珣。」

  「對。」太子眼神溫軟。

  「趙、珣。」洛之蘅終於流暢地叫出他的名字。

  一國儲君,本該被人避諱的名字,出現在她的口中。

  只出現在她的口中。

  手中孔雀尾羽的圖樣栩栩如生,洛之蘅只覺,那栩栩如生的絨毛划過她的心頭,帶起酥酥麻麻的癢。

  有點奇怪。

  又有點……讓人高興。

  太子笑著,取過她手中的宣紙,平整地鋪在桌上。

  溫熱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微微用力,帶著她手中的炭筆在紙上勾畫起來。

  她坐在繡凳上。

  他站在她的身後,右手握著她的右手,左手撐在她的身側,微微俯身,似是將她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洛之蘅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沒有了知覺。

  向來在畫紙上遊刃有餘的手腕似是失去了力氣,只會隨著他的力道移動。

  耳根泛起紅暈,燙燙的。

  叫她沒由來生出一種眼下其實是炎炎烈日的錯覺。

  偏偏太子不放過她,像是刻意使著壞一樣,貼著她的耳邊說話。

  他刻意壓低了音調,落入耳中的聲音像是被沙礫磨過,極富顆粒感。說話時噴灑的熱氣朝著耳根而去,洛之蘅覺得耳朵都要被燙掉。

  「……畫一株蘅草在這裡。」太子握著她的手,帶著炭筆落在孔雀尾羽的圖樣上,炭筆地滑過尾羽中央,落下一道流暢的痕跡。

  原本精巧的圖樣頓時有了缺憾。

  洛之蘅只覺自己的聲音都空渺起來:「……畫錯了。」

  「沒錯,就是要雀羽和蘅草糾纏不清。」太子音調極輕,帶著股意有所指,「這叫——」

  他的話沒說完。

  洛之蘅倏地起身,動作之倉促,叫太子躲避不妨,一下子撞上了他的鼻尖。

  太子捂著鼻尖,故作幽怨:「洛之蘅,你撞疼我了。」

  洛之蘅卻難得沒有生出絲毫愧疚,在原地站了會兒,也就是一瞬,她腦中卻生出無數想法。

  太子的眼神似乎有些委屈。

  洛之蘅卻視而不見,臉色變了變,隨即利索地扯過太子的手,將炭筆塞在他掌心,羞惱道:「你自己畫吧!」

  然後轉身就走。

  明明語氣有些氣惱,可背影怎麼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太子愣了愣,隨即低低地笑起來。

  笑聲傳進洛之蘅的耳中。

  她一個踉蹌,隨即跑得更快了。

  第70章

  洛之蘅慌不擇路,憑著本能一鼓作氣地跑到廊下。

  興許是太子提前打過招呼,一路沒見到有人攔。

  凜冽的風在院中呼嘯作響,她被冷風一吹,驟然打了個激靈。

  明明是有些冷的,她卻覺得臉上和耳朵燙得不像話。

  她以掌作扇,輕輕扇著風,不斷平復自己跳得有些厲害的心臟,好半天才把心頭那股燥熱壓下去。

  都怪趙珣。

  腦海里冒出這個想法的瞬間,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緒登時又破土而出,被人手把手勾勒線條的畫面以勢如破竹之勢掃蕩她的記憶。

  洛之蘅羞惱地想,想要在圖樣上加上蘅草是真,可那被她打斷沒能說出口的話,絕對是他故意調侃。

  什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向來見慣大風大浪,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即便是再得意忘形,也不會在他們將將坦誠之時說出這種沒有分寸的話。

  分明是看她還留有幾分不自在,才會想出這種壞點子。

  洛之蘅想起他捂著鼻尖哀怨望她的情形,暗道一聲活該。

  她抬手貼了貼自己發燙的臉頰,微微呼出一口濁氣。

  一陣冷風從廊下掠過,吹散呼出的白霧,一直覆在心上的網,好像也隨著冷風一散而盡。

  從她剛知曉太子要來南境的時候,她就一直把她當皇族恭敬。即便是後來知道太子對她的故友之誼,她嘴上喊著「阿兄」,心裡感激他的幫助,但心底對「太子」這個身份的一層畏懼和謹慎卻從未消失過。

  史書為鑑,當權之人的喜怒最不值得信任。

  或許上一瞬他還對你和顏悅色,下一瞬惡感突生,又會毫不留情地將人打入萬丈深淵。

  她潛意識裡或許知道太子不是這樣的人,但她也從不敢賭太子這種仁愛能持續到幾時。

  她一邊被太子吸引,一邊又忍不住對他設防。

  這種矛盾的心理拉扯著她,讓她幾乎忘了,喜歡本就不應該權衡利弊、瞻前顧後。

  她不能一邊自詡和他兩情相悅,一邊又在心底把他當成「太子」。

  他於別人,是說一不二的儲君;

  於自己,只是趙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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