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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點了碗清湯底的小餛飩,又看向洛之蘅。

  老闆機靈地望過去:「夫人和您郎君要一樣的?」

  洛之蘅下意識點頭,點完頭,才發覺老闆的稱呼不妥:「你……」

  還沒來得及解釋,老闆已經轉身給他們下餛飩去了。

  「……」

  洛之蘅愕然扭頭:「阿兄,他怎麼會誤會——」

  「誤會什麼?」太子聲音平靜,垂著眼,輕嗅陶碗中的水。仿佛他手中不是平平無奇的清水,而是舉世難尋的好茶一般。

  洛之蘅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蹙眉道:「他誤會我們是、是……」「是」了半晌,才難以啟齒般吐出兩個字,「……夫妻。」

  太子抿了口清水,借著陶碗遮住上揚的唇角,穩了穩心緒,用義正辭嚴的口吻解釋:「時辰尚早,我們孤男寡女來用餛飩,不知情的人有此誤會是情理之中。」

  「是嗎?」洛之蘅半信半疑。

  「自然。」太子面不改色。

  他的神情太正直,反倒給洛之蘅一種是不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之感。

  她遲疑半晌:「等會兒老闆過來時,我們還是跟他解釋一下……」

  「為何要解釋?」太子道貌岸然地說,「我們同老闆只是一面之緣,若是太較真,反倒讓人下不來台,何苦來哉?」頓了下,又反問,「倘若街上有人喚錯了你的名字,你會煞費苦心地一定要糾正他嗎?」

  「這如何能相提並論?」洛之蘅覺得荒謬,認真道,「這有關阿兄的清譽。雖然平川遠在邊境,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叫阿兄未來的妻子知曉了,定然是要介懷的——」

  「她不會。」太子篤定道。

  洛之蘅不知道他這份信誓旦旦從何而來,只覺得太子看著她的眼神太過灼熱複雜。

  她辨不清,憑藉本能避開,吶吶道:「……聽阿兄的。」

  *

  太子吃飽喝足,將洛之蘅送回營房,便徑直駕馬出城。

  洛之蘅又圍著傷員忙碌一天,到晚上筋疲力盡,洗漱之後便如往常一般早早歇下。

  閉上眼,早間時太子灼灼的目光乍然浮現在腦海中,令她措手不及。

  她理不清太子的想法,卻不期然想起,太子問她要不要隨他回盛京的情形。

  當時不覺,如今細想,倒覺處處不妥。

  她生在南境,長在南境,就算是去盛京,也不該用「回」字;況且,她本該要隨阿爹進京,怎麼阿兄卻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回?

  阿兄行事雖然不拘小節,可說話素來滴水不漏,怎麼會犯這麼不入流的錯誤?

  如若不是粗心,那就只能是他故意而為。

  但故意說錯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還有當時阿兄的眼神,問她時的期待,得到她答案時的狂喜,再到後來的失望……

  就好像,他本以為得到了什麼,最後卻發覺是一場空歡喜。

  他想得到什麼?

  又誤會了什麼?

  洛之蘅閉著眼,不斷地反芻他們地對話,掰開揉碎地揣摩太子那些話中的深意。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那些場景不斷地在她腦海中重複,最後定格在最不起眼的一幕:

  餛飩攤的老闆誤會他們的關係時,太子不由自主上揚的唇角。

  好似樂見其成。

  洛之蘅藏在被衾間的手無意識地用力攥起,努力壓下那道最荒謬的想法。

  怎麼可能呢?

  阿兄怎麼可能會對她有意呢?

  他是太子,自小到大什么女子沒見過?

  她除了那份虛無縹緲的故友之誼,又有什麼值得太子另眼相待的?

  不會的。

  他們只是故友之誼。

  洛之蘅側身縮成一團。

  僅此而已。

  *

  翌日的醫館依舊人頭攢動。

  洛之蘅握著藥杵搗藥。

  昨夜冒出來的荒唐想法被她壓在心裡,可來過到底留了影兒,叫她如今仍然耿耿於懷。

  和她說話的老奶見她沒反應,拍了下她的肩膀:「……囡囡?」

  洛之蘅嚇了一跳,回過神才意識到眼前人正是給她送新鮮馬蹄的阿奶。

  她暗緩口氣,對上老奶疑惑的眼神,穩著聲音問:「怎麼了,阿奶?」

  老奶舉著藥方和她確認怎麼抓藥,等確認完,才和藹地問:「囡囡碰見什麼事了,怎麼今日魂不守舍的?」

  「沒……」洛之蘅欲蓋彌彰地想要否認,剛吐出一個字,對上老奶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慢慢合上嘴。

  她腦海中閃過諸多想法,許久,鬼使神差地問:「……阿奶,有人問,願不願和他回家,是什麼意思?」

  「問的人是男子?」老奶的神情不見絲毫意外。

  洛之蘅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老奶笑著揶揄:「是哪家的小郎君眼光這麼好,相中了我們囡囡?改日帶來讓阿奶瞧瞧?」

  洛之蘅的心倏地一沉,勉強地露出個笑。

  何必要明知故問呢?

  洛之蘅思緒紛亂如麻,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太子。

  好在局勢一變再變,太子忙於軍務,無暇顧及她。

  她才勉強得以鬆口氣。

  十月末,平川的天已經冷了下來。百姓紛紛換上厚實的衣衫,不約而同地為入冬做準備。

  兩國大軍僵持許久後,隨著新一輪對陣的掀起,局勢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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