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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不咸不淡,明明是坐著,反而透出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
林疏言無端生出自己在他眼中仿佛只是螻蟻的錯覺。
太子輕飄飄道:「就是你對我們家阿蘅賊心不死?」
「知慕少艾,理之自然。我心悅阿蘅妹妹,央父母提親,天經地義,並未有絲毫逾矩。」林疏言理直氣壯。
「提親?」太子目光在林家人身上睃尋一周,「貴府來勢洶洶,仗著人多勢眾,逼迫一個將將及笄的小姑娘許嫁。恕我孤陋寡聞,這種提親的規矩,我倒是第一回見。還是說,你們南境世家的規矩本來如此?」
太子一副虛心求教的語氣,偏頭遞去詢問的眼神。
半雪撇撇嘴:「我們南境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太子恍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弄得林夫人和林疏言霎時沉了臉色。
洛之蘅忍俊不禁。饒是她極少出府,也耳聞過林夫人「主母典範」的名聲。素來禮數周全為人稱道的夫人,今日卻被嘲諷沒有規矩,若傳揚出去,美名蒙塵,林夫人少不得要惱羞成怒。
太子隨口一句,當真是往林夫人心口上戳了一箭。
林夫人沉聲道:「今日上門是為結兩姓之好,並無他意。郡主縱然有心拒絕,也實不該讓一個沒名沒姓的外人來羞辱我等。」
「夫人多慮了。」洛之蘅泰然自若,不疾不徐道,「我家兄長為人忠厚,向來只會實話實說,若哪裡冒犯夫人,還請夫人寬宏大量,勿要同他一個小輩計較。」
「……」
深知太子性情的侍女僕役詭異地抽搐了下唇角。
向來美貌大過天、言語不饒人的崔公子,有哪裡能和「忠厚」二字沾上邊?
偏偏太子不以為恥,深以為然地點頭附和:「阿蘅妹妹說得極是。」
眾人:「……」
林夫人氣結。
洛之蘅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她若是再不依不饒,豈不是自認了她氣量狹小,倚老賣老?
林疏言直直盯著洛之蘅道:「阿蘅妹妹,你我年歲相仿,門當戶對,合該是天造地設的姻緣,你為何這般排斥我?」
「門當戶對?」太子打斷他的質問,「我怎麼沒瞧出來。」
林疏言本不想理會他,但見洛之蘅對他信賴萬分,一副以他為主的神情,只好深吸口氣,語氣不善地道:「林府與南境王府家世相當,這是全南境有目共睹的事實。」
「那是林府與南境王府,同你可沒有什麼干係。」
「同我如何沒有關係?!」林疏言努力壓制怒意,不悅道:「你休要胡攪蠻纏!」
「是你寡聞少見。」太子輕描淡寫。
林疏言氣惱地瞪著他。
「還不明白嗎?」太子閒散地靠著椅背,屈尊降貴般地給他解惑,「洛之蘅年幼果敢,以稚齡之軀擺脫南越賊人的挾持,使得南境王在前線戰場可以心無旁騖地領軍作戰。與南越一戰中,洛之蘅居功甚矣,這才得了長樂郡主的榮封。其後數年,她廣施善舉,在南境百姓中亦有賢名。她的郡主身份不是靠南境王的恩蔭,全是她自己掙來的。你呢?」
太子打量他片刻,不屑地呵了聲:「你未取功名,未建尺功,文不成武不就。是誰給你的信心,讓你覺得自己竟敢同郡主相提並論?」
「你——」林疏言的雙眼幾欲噴火。
太子視若無睹:「怎麼,我說得不對?除了仰仗林大人給你的家世,你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功績?」
「郡主!」林夫人面色不善地道,「我們誠心上門提親,此行亦是得了王爺的允准,你縱容府中人如此妄言,可想過要如何給王爺交代?還是說,這就是你們南境王府的待客之道!」
林夫人仍是扯著南境王的大旗施壓,洛之蘅眼中掠過一抹不喜。
太子先她一步出聲:「林夫人倒也不必欺負她一個小姑娘。今日種種,我自會向叔伯一五一十地稟明,叔伯是喜是怒,就不勞林夫人費心了。」
林夫人面上飛快滑過一抹心虛,正被太子捕捉到。
太子諷笑一聲:「至於夫人所說上門提親是得了叔伯的允准……」頓了頓,太子道,「就算叔伯答應將她許配給你們林府,只要洛之蘅不同意,這樁婚事就成不了。」
林夫人也不再故作慈愛,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置喙的餘地。」
這番語氣輕慢非常。
洛之蘅面色微冷,平夏和半雪亦憤憤不平。
太子姿態隨意地推給洛之蘅一盞茶,瞥見她面色好了些,才不咸不淡地道:「郡主早有功勳,聖上特許她婚事自主。林夫人此言,莫不是質疑聖上胡亂施恩?」
太子的語氣輕飄飄的,卻無端給人壓迫之感。
林夫人的面色青白不定,咬牙切齒道:「不敢。」
林疏言仍不甘心:「未見聖旨,豈容你空口白牙地胡謅……」
「聖上降旨,難道還要知會與你不成?」太子不屑一顧,就差把「你是什麼身份」脫口而出了。
這句話太過大逆不道,林疏言分毫不敢接話。
太子輕嗤一聲。
林夫人和林疏言沒有討到好處,怒氣沖沖地拂袖離開。
正廳中氣氛登時一松。
平夏瞧著被留在院落中的厚禮,為難道:「郡主,這些東西……」<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