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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之蘅好脾氣地點點頭。
郡主病氣未散,即便是要在院中曬曬太陽,也不能等閒視之。
半雪腳不沾地地指揮著院中的小廝抬出軟塌,囑咐侍女準備茶水小食,好讓郡主胃口好時吃上些許。里里外外忙活好一陣,才從衣櫥中擇選出合適的薄毯,扶著洛之蘅往院中走。
正是仲夏暑熱天,清早卻晨光融融,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斑駁灑下,舒適宜人。
洛之蘅愜意地半躺在軟塌上看閒書,不多時,忽然聞見一陣苦澀的湯藥味。
抬眼望去,正看到平夏拿著碗湯藥往這邊走。
洛之蘅神情頓時一塌。
平夏好笑道:「郡主,該喝藥了。」
半雪煞有介事地點頭附和,伸手從洛之蘅手中抽走書冊。
洛之蘅看著平夏手中的湯藥,不禁皺起眉。
郡主生病,第一不愛用膳,第二不喜湯藥。
兩人早已對這樣的情形見怪不怪。
平夏覷了眼半雪,有意無意地問:「聽說郡主今早胃口不錯?」
「可不是,足足用了半碗清粥。」半雪心領神會,順著話音道,「郡主連早食都痛快用了,定然不會厚此薄彼,置這區區一碗湯藥於不顧。您說是吧,郡主?」
「……」洛之蘅失語道,「你們倆一唱一和將我的話堵了個徹底,我還能說什麼?」
她雖是這般說,語氣卻不顯怒意。
半雪嘿嘿一笑,立刻拿起一旁的几案上的甜口小碟捧著,殷勤道,「郡主別怕,奴婢特意準備了蘇記的金絲蜜餞,用來壓苦味最是合適不過。」
洛之蘅睨她一眼,取出藥碗中的湯匙,閉眸屏息,一口氣將湯藥灌下。
半雪眼明手快地將蜜餞遞過去,洛之蘅皺著臉慢吞吞地咬蜜餞,好半晌,才將嘴巴里濃郁的苦味驅散乾淨。
洛之蘅望向半雪:「這下可以將書給我了吧?」
「郡主莫急,再稍等片刻。」半雪利索地拿濕帕擦了擦洛之蘅的手,又取出藥膏在她的指腹上細細塗抹。
洛之蘅這才想起自己指腹上的傷還未痊癒。
藥膏塗抹在指腹上,清清涼涼的,散發著淡淡的花草香,聞起來沁人心脾。
洛之蘅疑惑:「我昏睡這些天,大夫又研製了新的藥膏?」
她分明記得最初的藥膏不是這個氣味。
半雪搖搖頭,解釋道:「這藥膏是崔公子送來的。」
「崔公子?」洛之蘅微怔。
半雪「嗯」了聲,說:「當時郡主燒得厲害,奴婢驚慌之下失了章法,一時忘記了手上的傷。還是崔公子過來看您時發現,送來了這瓶藥膏,叮囑奴婢要日日替您上藥。當時奴婢還擔心這藥膏不適症,結果醫士說這是頂好的傷藥,尋常醫士是決計做不出來的,就連他也難窺奧妙……」
洛之蘅嘴角微揚,輕聲道:「以後崔公子送來的東西接著便是,不用特意找醫士查看。」
「郡主未免對崔公子太信任了些。」半雪頗有微詞,就差把「防人之心不可無」七個字刻在臉上。
洛之蘅笑而不語。
憑藉太子的身份,若真的想要對她不測,壓根用不上在東西里動手腳這種下作手段。
況且。
她如今和太子……是朋友。
友人之間,總該交託信任。
*
因應承了要帶洛之蘅外出散心,太子這幾日都忙得腳不沾地,想要趕在洛之蘅病癒前處理完緊要事務。
有關刺客所攜兵器的調查,也終於在此時有了眉目。
工匠前來稟報時,太子和南境王正湊在一起議事。
南境王屏退左右。
負責探查此事的工匠拱手道:「王爺那日吩咐之後,屬下不敢懈怠,帶著人核查了不少時日,終於確定了兵器的出處。」
「是哪裡造的兵器?」南境王急急追問。
「這些兵器皆是軍械——」
「胡說八道!」南境王吹鬍子瞪眼,「軍營的兵械數量皆被嚴格管控,一進一出均被記錄在冊,那麼多兵器不翼而飛,下頭的人豈敢瞞報?況且,那些兵器雖然精良,離軍械的要求卻隔著十萬八千里,哪會是軍營的兵械!」
「叔伯消消氣,」太子看了眼底下哭笑不得工匠,溫聲道,「先聽他把話說完。」
南境王意識到自己太過急切,順勢抱臂坐下,對著工匠道:「你接著說。」
工匠應了聲「是」,續道:「王爺有所不知,底下的工坊製造兵械,並非件件合乎規格。畢竟是以軍械的標準打造,雖不合規,卻也比尋常器械精良許多,銷毀著實可惜。是以這些不合規的軍械便會被送往境內各府,由府衙調配給下轄巡檢司使用。屬下仔細查閱了工坊的留檔,這些兵器皆是隆慶二十一年所制,因不合規,送到了寧川府衙。」
「好一個巡檢司!」南境王「騰」地拍案而起,咬牙切齒道,「竟敢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對本王的女兒動手!」
眼看著南境王要往外走,太子忙叫住他:「叔伯留步。」
他朝著工匠擺擺手,等工匠退下,才問:「叔伯這是要去巡檢司要說法?」
「當然!」南境王聲音凜然,「你和蘅兒險中逃生,受了如此大的驚嚇,豈能不聲不響地含混過去?」
說著,他警惕地望向太子:「難不成你是想讓我忍氣吞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