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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兩日跟著太子進過一次鐵匠鋪,鋪面狹小,又悶又熱,地面上三三兩兩地擺著各種器具,幾乎沒有落腳之地。
太子又對他的那面銅鏡寶貝不已,指指點點的,意見頗多。
她聽得分外頭疼。
去過一次之後,壓根兒不想再去第二次。
太子定睛瞧她片刻,確認她並無不情願,便點點頭道:「好。」然後偏頭囑咐洛南保護好二人。
洛之蘅嘴唇翕動。
太子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堅持道:「你們兩個姑娘家勢單力薄,萬一遇上不測沒辦法應對。」
洛南顯然也放心不下洛之蘅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望著她,很是堅持。
洛之蘅拗不過他們二人,只好應下。
茶樓臨湖而立,樓邊樹木參差,行人寥寥,很是幽靜。
洛之蘅由店小二領著去了二樓的雅間,說是雅間,卻並非單獨的房間,只是用屏風並著綠植做隔,勉強隔出的一方小而已。
洛之蘅喜靜,選了臨窗的角落坐下。
窗戶大開,正巧映著街市。
南境雖地處邊疆,分外尚武,但城中的百姓崇武之餘,也仍舊敬重文人。
茶樓素來是文人相談甚歡的清雅之地,因著地處街角,本就人影寥寥。縱然偶爾有行人經過,為免打擾讀書人交談,路過之時,皆會自覺降低聲音。
是以即便臨窗,也只有不時傳來的窸窣車馬聲,並不吵鬧。
店小二端來清茶和茶點後便悄聲離開。
此處無人,洛之蘅便取下面紗,招呼著半雪和洛南坐下,笑道:「走了大半天累了吧?這裡沒有別人,過來坐著歇會兒。」
洛南有些遲疑。
半雪對這種情形見慣不慣,痛快應了一聲,扭頭拉著洛南一起坐下。
洛南一時不防,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桌邊坐穩。
半雪在一旁笑得開懷。
洛南於是繃著臉道:「多謝姑娘體恤。」
半雪陪著洛之蘅說笑逗趣兒。
不知不覺間,兩刻鐘的時間悄然而過。
洛之蘅微微探身,朝外看了眼。
半雪笑問:「姑娘等急了?」
「還好。」洛之蘅回憶著,眸中緩緩流露出擔憂,「上回只在鐵匠鋪停留了一刻鐘,這回他怎的去了這麼久?」
半雪安撫道:「姑娘放心,興許是崔公子和那位鐵匠相談甚歡,這才留得久了些。茶樓離鐵匠鋪不遠,南侍衛又武藝高強,若是鐵匠鋪出現不尋常的動靜,南侍衛定然能察覺。」
說著,她扭頭望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洛南。
洛南意會,點頭附和:「姑娘不必擔憂。」
洛之蘅心下稍安,但仍情不自禁地朝外張望。
幾次三番,沒望來杳無音信的太子,反倒先望來輛馬車。
馬車緩緩在茶樓門前停穩。
有婢女身形靈巧地躍下,接過從車廂中遞出的纖纖玉手,扶下來位頭戴維帽的女子。
似乎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站穩之後,女子微微仰頭。
她身後的馬車緩緩駛離茶樓門前,帶起一陣微風,正好吹開幃帽前的輕紗。
毫無預兆地,洛之蘅同她四目相對。
第18章
對視不過短短瞬息,樓下的女子朝她友好頷首,便理好幃帽,和身邊的侍女一先一後進入茶樓。
洛之蘅並未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仍心不在焉地抿著茶,不時朝外張望。
*
另一邊。
鐵匠鋪位於稍僻靜些的巷子裡,多年名聲在外,鋪面里敲錘打鐵的聲音綿延不斷。
而從鋪面里的小門走進後院,庭中卻是一片清寂。
穿堂風徐徐拂過,驅散滿園熱意。
廊檐下擺著小桌,桌上放置著幾碟形色各異的糕點,並著一壺清茶。
桌旁一張圈椅,太子悠然而坐,閒閒地靠在椅背上,微眯起眼,聽著身側之人的稟報。
如果洛之蘅在場,一定能聽出,這個聲音便是在破廟時曾與洛南針鋒相對之人的聲音。
陽起滔滔不絕地稟告完,表情一垮,嘆氣道:「殿下何時能自由出入南境王府不用小郡主跟著啊。京中傳過來的政務總是這麼處理,也委實折騰了些。」
太子漫不經心地咬著糕點,沒應聲。
一旁的冬凌嘴角抽了抽,失語道:「……這些時日的政事,好像大多都是我來處理的吧?」
「你也說了是『大多』!」陽起理直氣壯地強調,反駁完,又望向太子,苦兮兮地道,「殿下,屬下可是正兒八經的武將,只不過僥倖識得幾個大字而已,哪能擔得起這等整編文書的大任?您也知道,筆墨之類的東西,向來都是屬下這等武將的天敵……」
陽起滿肚子苦水,趁此機會連聲傾訴。
太子到底是一國儲君,哪能當真身無掛礙、一身輕鬆的到處遊玩?
來南境這些時日,盛京中的摺子雪花似地飄來,途中太子尚且可以親力親為,自打進到南境王府,這些五花八門的奏摺不得不全都匯到他這裡,先由他擇選出要緊的,再通過冬凌轉述給殿下。
雖然太子英明神武,很快便想出了修改銅鏡的法子,藉此把冬凌遣過來幫忙。可這到底只能解一時之困,哪是長久之計?
要他整日對著密密麻麻的墨字,還不如一刀結果了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