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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忘了!

  太子冷哼一聲,不悅地揮手一拍。

  寢居內頓時響起「砰」的擊打聲。

  冬凌心口一跳,望過來才發現,是太子將銅鏡按了下來。

  被按下的銅鏡鏡面貼著桌案,完全失去了鑒人的作用。

  如此罕見的舉動,令冬凌驚訝不已。

  在他的印象中,殿下再如何惱怒,也不會將怒火發泄在銅鏡上。

  東宮裡的銅鏡可以說是除開殿下以外,最為珍貴的物什,每日都由專人打理清潔,生怕落上的塵埃礙眼,耽誤了殿下整理儀容。

  可今日。

  殿下居然如此粗魯地對待他最為珍視的物件!

  罕見都不足以形容冬凌的震驚。

  這分明比天降紅雨還要稀奇。

  開天闢地頭一遭!

  冬凌思緒飛快轉動,思索著太子此舉的緣由。他覷了眼渾身散發著不悅氣息的太子,試探著問:「……殿下,同小郡主是舊識?」

  「嗯。」太子抱臂,不情不願地發出一句單音。

  得到肯定答覆的冬凌恍然大悟。

  那便能說得通了。

  郡主和殿下是舊識,可看小郡主今日的舉止神態,分明是將殿下忘了個乾淨。

  冬凌又想起破廟相逢那日,殿下對小郡主車駕的長久凝視,以及昨日反常的吩咐,霎時在心裡拼湊出完整的故事:

  ——殿下煞費苦心地穿戴打扮,尋出了壓箱底的玉簪,裹上鮮少上身的錦衣,又特意拿上了他最看不上眼的摺扇裝飾,芝蘭玉樹、風度翩翩地來到南境王府,破天荒地斂了脾性,企圖給故人一個驚喜。結果喜沒見著,反倒是自己平白受了場驚嚇。

  嘖。

  白費了一番功夫。

  難怪殿下如此生氣,連愛不釋手的銅鏡都成了遷怒的對象。

  冬凌搜腸刮肚地思索著安慰之詞,欲言又止地望向太子的側影。

  太子似有所覺,緩緩轉身,微眯起眼:「你有話要說?」

  平靜中又帶了不容忽視的危險。

  冬凌心神一震,忙不迭地揮散腦海中大逆不道的想法。

  笑話,殿下這般孤高莫測的城府,豈會需要他蒼白的拙劣安撫?

  他正準備搖頭否認。

  便聽太子不咸不淡地續道:「如若不是良策妙計,就不要出聲。」

  冬凌話到嘴邊,忽然一頓。

  ……也就是說,是良策妙計,就可以出聲?

  至於是哪一方面的良計妙策,在眼下的情景中,顯然不言而喻。

  冬凌素來奔流不息的思緒,仿佛結了層冰霜,罕見地停滯片刻。

  他不無震驚地想著,殿下居然對南境王的小郡主如此看重?

  被她輕慢忽視,氣惱至此,竟然還念著過往的情分,想法設法地要喚醒小郡主沉睡的記憶!

  不同於陽起武藝高強卻缺心少肺,他向來都是殿下身邊智謀最為出眾的侍從。

  合格的侍從,自然要學會切合時宜地為殿下分憂解難。

  冬凌很快拋開雜念,斟酌著問:「殿下和小郡主相處的那段時日,可曾共同經歷過令人不易忘懷的事情?」

  人的腦海再奇妙不過,但凡有過難以忘懷的記憶,哪怕經年日久有所淡忘,也能在熟悉的情景中漸漸清晰。

  他無意去窺探殿下的過往。

  只是他和陽起是在殿下六歲那年進到東宮伺候,從那至今,殿下的生活中從未出現過有關小郡主的片言隻字。

  那些更早的過往他無從得知,若要出謀劃策,只能冒昧地詢問殿下。

  重現幼年時的場景不難,殿下最不缺的就是錢財。

  眼下唯一讓他憂心的,是殿下和小郡主從未經歷過印象深刻的事情。

  畢竟兩個稚童在一起,除了玩鬧的瑣碎日常,很難留下重大且值得銘記的回憶。

  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萬一呢。

  冬凌滿懷期待地望著太子,心存僥倖地想著。

  「不易忘懷的事情啊……」

  太子略略偏頭,回憶片刻,含蓄出聲,「她曾為孤的美貌折服,讚嘆不已。」

  冬凌:「……」

  很好,是殿下的風格。

  方才設想的計策慘澹落空,冬凌幾度張嘴無言。

  總不能告訴殿下「郡主沒有想起您,是因為您還不夠貌美」吧?

  他想起殿下今晨因著一縷頭髮絲,吹毛求疵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情形,在心底狠狠打了個冷顫。

  這個時候,他無比思念被殿下趕去別院居住的陽起。

  畢竟那人對殿下梳洗時,直白坦蕩又言之有物的讚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企及。

  就在他沉默的瞬間,太子似乎受他啟發,重新放置好銅鏡。

  冬凌警鈴大作,還沒來得及出聲。

  太子已然對著銅鏡反覆端詳,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孤容色略遜一籌,沒能如幼時一般震懾住她……」

  說著,神情肅重地仔細觀察起來。

  「……」

  冬凌張口結舌,想出聲制止,又見殿下鄭重萬分。猶豫半晌,終是悻悻住了嘴。

  他安詳地想著:

  殿下高興就好。

  第07章

  洛之蘅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直到南境王跑得連影子都摸不著,才不得不相信:

  ——她的阿爹,素來疼她入骨的南境王,為了逃離王府,居然不惜在她面前故意示弱,來博得她的心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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