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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沾著滿身的血,一身襤褸,更不會露出這樣、好像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
她問他:「你怎麼來了?」
晅曜心道:「我早該來了!」
可他面上還是別彆扭扭地說:「沖向醫谷的濁息在半途掉了彎——我又不是傻子,當然猜得到!」
晅曜將黎丹姝緊緊的護在了自己的身邊,甚至不敢讓她多離開一步。
感受到黎丹姝就在自己的身側呼吸,他才能抽出空閒去看將她逼到這般狼狽的敵人。
在劈下那一劍時,晅曜就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在看清敵人的樣貌後,晅曜直接愣住。他掃了眼對方身上的血色咒文,目光在他白髮上停了停,很快反應了過來,向黎丹姝開口確認:「他不是月山河吧。」
黎丹姝詫異晅曜竟然能分得出,點頭後說:「情況比較複雜,你可以將他當做月山河的……哥哥。」
晅曜冷嗤了一聲:「那月山河可有夠倒霉的,攤上這麼個哥哥。」
從晅曜出現起,淵骨便一直觀察著他。
他能察覺到晅曜對他的威脅,這種威脅不是實力上的,而是源自神魂深處。好像千年前他就曾敗給過這股氣息,不甘讓他將此記入了靈魂深處,在再次碰到的時候,從靈魂深處向他發出危險的警告。
淵骨很快就辯別出了這是什麼。
他看向晅曜,慢聲道:「瓊山玉。」
淵骨道:「區區一塊石頭,竟也裝得有七情六慾嗎?」
黎丹姝不明所以,卻見晅曜微微變了表情。
他抬手召回了自己的劍,直指淵骨咽喉,不快道:「你在說你自己嗎?」
「月山河好歹有點表情,你除了一副骨頭架子,還剩什麼?」
淵骨聞言神色冷了些,但也只是如此。
他凝視著晅曜,似乎在計算雙方的贏面,就在他要動手的那剎,天空忽然傳來沉沉鐘聲!
鐘聲連響,延綿不絕!
隨著鐘聲,從瓊山的方向,似有什麼來了!
黎丹姝精神大振,猜到應當是瓊山已說服了上清天結盟,蒼竹涵帶著援軍來馳援醫谷了!
淵骨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看了看身後,又看了看晅曜。在分析了敵我實力後,果斷選擇了先撤。
他直接撤身而去,那些魔修反倒沒了主意。
紅珠見狀,直接振臂一呼:「大家若是信我,便隨我一同與上清天聯盟,共誅石狗,我可保大家安全!」
說完這句,紅珠不忘問黎丹姝:「你搞得定瓊山對吧?」
黎丹姝:「……」我都不知道我能搞得定瓊山。
紅珠直接將她的沉默當成了肯定,當即便招呼著這些先行軍投誠。
黎丹姝站在那兒無可奈何,她飛快地動起自己的腦袋,開始想要如何才能說服引風相信她們是好人。
黎丹姝原本還在想法子,一抬眼卻見晅曜獨自一人站在一旁。
淵骨撤退時,晅曜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守在了她的身邊而不是去追,說實話,這也挺出乎黎丹姝的意料。她以為按照晅曜的脾氣,怎麼說也要先追上去打一頓才是。
——晅曜好像有點不太對。
黎丹姝敏銳察覺到,放下了所有的問題,她走了過去,輕聲問晅曜:「怎麼啦?是有些累嗎?」
「如果累了,我先帶你去休息吧。」
晅曜側頭看著幾句話就收編了魔域殘兵的寄紅珠,黎丹姝可沒有問有傷的寄紅珠是不是累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感到嫉妒,然而當危機過去,那些先前被他忘掉的感受難免又回了來,月山河在山谷前和他說得那些話,又刺耳地重新響起。
他低頭凝視著黎丹姝,忽然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除了打架什麼都不會,行事還任性。」
他似乎頭一次覺得自己不好,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澀:「我太過自我,早先追著你打殺是這樣,現在又來得這麼遲,還什麼忙也不上。如果是師兄,一定會收到第一封信就來,你也不會這麼辛苦。」
晅曜從沒有自卑過,然而這一刻,他望著滿身狼狽、還要來照顧他的黎丹姝,竟頭一次開始懷疑起了自己。
他甚至在這時覺得,也難怪支玉恆與月山河都覺得他不如蒼竹涵,如果是蒼竹涵,絕不會為了一個「禮物」而將她的信放在第二位,他一定能處理的比自己更好。
他是不是真的太任性,所以才讓最想照顧的人落入這樣的境地。
黎丹姝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晅曜,她有些新奇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他半是對生氣、半是自厭地偏過頭後,黎丹姝伸手捧住了他的臉。
晅曜怔住。
他垂眸看向捧著他臉的黎丹姝,眼中有些許茫然。
黎丹姝看著這樣的晅曜,她忍不住彎起了眼睛,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說:「晅曜,你知道你從天而降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晅曜下意識搖頭。
黎丹姝捧著他的臉,踮起腳輕快地吻了他一下。
她抿著嘴角,含笑說:「我在想,老天爺終於開眼了,我倒霉了那麼久的人生,終於收到了一份驚喜。」
她伸手拂去他臉上的浮灰,亮著雙眼說:「晅曜,你是上天獎勵我的禮物嗎?」<hr>